一阵夜风吹来,长孙炽拢着披风低低的咳嗽了一声,夏拂衣瞬间绷紧了身体,如临大敌的看着他,似乎随时准备着拉着他回寝殿然后再把他塞进被窝里。
不过不知是身体终于争了一回气,还是长孙炽的忍耐功力又上升了一层,这一次他居然只浅浅咳嗽了两声便止住了。
他笑着道,
“别紧张,我好歹也是一国之主,总不能生生咳死在皇宫里吧。”
夏拂衣面无表情,可从微微皱起来的眉头来看,她并不喜欢这句话。
好在长孙炽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他看着夏拂衣手边的龙渊剑,片刻后问道,
“你有多久没有练剑了?”
夏拂衣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她吸了吸鼻子,想了一下后回答道,
“入宫之后就没怎么练剑了。”
这么一想起来,夏拂衣还真觉得全身都开始不舒服。
长孙炽似乎一眼看出她的感受,轻轻笑着推了推她,
“正好今晚月色不错,这屋顶上又足够宽敞,你来过一把瘾吧。”
夏拂衣恍然大悟。
难怪带着她出来的时候还不忘拿着龙渊呢,原来早就有所打算了。
夏拂衣从来不是扭捏的人,她当即便拿着剑站起来,一退便退出了一个安全距离,长孙炽也移了移位置,最后两人便在屋檐上各占一边。
夏姑娘拿着剑站在月光底下,没急着起手,而是先动了动脖子,骨骼在安静的夜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响声之后,便有风忽起。
龙渊剑剑身比普通铁剑更长,此刻被她随手一划,便盛满了摇摇欲坠的月光。
下一刻少女便腾跃而起,白裙在随风翻飞成雪白的浪,她的身躯柔韧极了,如同一支柔软的柳条,可以随心所欲的折叠弯曲,然而在这样的柔软之下,她周身围绕的风却愈发的凛冽锋利如吹毛立断的刀剑或者钢针。
她的剑在夜色月光里划出一道道只见残影的银芒,那些光影飞快的交错着围绕在她身旁,比起九天银河也不逞多让。
剑锋划破空气的锐响在安静的夜里清晰可闻,楼下的守卫们却跟全体聋了一般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个屋檐好像此刻成了一个被单独分割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只有月光,只有一个舞剑的少女,和一个安静的观赏者。
裙摆随着夏拂衣的动作猛地收拢又猛地反向四散,月色和剑光都浸透了她的衣裙,也浸透了她整个人。
叫她看起来仿佛正在发光一般。
淡淡的,皎洁的银色。
拢着长披风的男人在越来越凛冽的风里压住了一丝咳嗽,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在月下腾跃的身影。
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仿佛要将眼前画面烙印下来般的认真和专注,同时这双眼里也满满地浮现出了一点笑意。
冷冷淡淡的,与这份认真和刻骨完全不同的笑意。
原谅我的自私。
长孙炽在心底轻轻的笑了一声。
我知道,现在我多给你的任何一点回忆其实都会在未来变成折磨,但这些对你来说将会变成回忆的,对我来讲却是过一天少一天的,不可多得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