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好像又重新回到最初,一个身影单薄的小乞丐,站在这熙熙攘攘的乱世里,不知故乡,不知父母,那个曾经给她故乡和家的人死了,她便再也没人搭理。
曾经清晰而平凡的未来碎成泡沫,风一吹就散了。
她依旧和那个初识人间的小乞丐一样,不知何处是归乡。
·
夏拂衣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这七天时间里,那里痛的都快麻木了。
她未曾拥有过什么东西,因此也从未尝试失去。
却没想到,来人间的第一次失去便是这样的惨烈和彻底,像是被人抽去了一半的骨头和血液,她每天浑浑噩噩,脑子里都是拂烟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露出的每一次笑容。
而在那些音容笑貌里,唯有一个念头清晰的印在她的脑海——偿命。
这两个字混合着那天拂烟嘴角溢出的血,在她的脑海里出现得越来越鲜红和狰狞。
“拂烟……”
她轻轻叫她的名字,恍惚如梦呓,
“你等等我。”
她伸手触摸冰凉的棺盖,说,
“你等等我。”
随后她一步一步后退,至门口时豁然转身,握着剑飞快的上楼去了。
地下室的烛光渐渐熄灭,冰棺中的少女被擦干净的嘴角还保持着微微翘起的样子,像每一次鲜活的微笑。
·
夏拂衣没有出门,她一手推开卧室的窗户,巨大的雨幕笼罩了整个缥缈山,远近交错的山峦在水雾里模糊不清,昏沉的天色被绿叶遮挡,缝隙间露出被切割的灰色天空。
她站在窗边静静往下看了一眼,一株巨大的树正依着窗户向上生长,下方重叠的峭壁上也错落的生长着高低不平的植物。
雨水不停的打在绿野上,发出嘈杂的响声,却将山间衬托得更加安静。
远处传来一声悠远的鸟鸣,清脆的啼叫被空气和湿气沾染得模糊不已,而就在这一声鸟叫里,拂衣阁的窗内已经没有了人影。
白色衣袂在空气里一卷而过,转眼便翻下了悬崖,在交错的叶片间轻盈又极快的朝下落去。
风呼呼吹来,空荡荡的室内兜了满腔的湿气。
不知何时被挂到床边的白色鸟羽轻轻晃动起来,隔着青山雨露远远的迷了人眼。
有负责监视着拂衣阁动向的剑阁弟子打了个哈欠,眯着眼远远的看着那扇打开的窗户,懒洋洋道,
“阁主不知道在干什么,坐在床边摇来摇去的……”
·
水红色衣袖被雨水淋得湿透,有姑娘伸手挡着雨一路跑过了青竹桥面,在廊檐下才放下了手,低头甩了几下身上的雨水,却没多大效果,便抱怨的嘟囔了一声。
旁边有人问道,
“怎么这么急?不是去拿衣服的吗?怎么什么都没拿回来?”
“这不是下雨了被阻在路上了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雨停就干脆回来了。”
“……怎么不是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雨停就干脆淋着雨去拿衣服啊?反正都是要淋雨,现在回来了待会儿还不得多跑一趟。”
那个淋雨的姑娘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压低了声音道,
“正好是夏阁主练剑结束的时间,我要是继续往制衣楼那边走,说不定就要碰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