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很低,面上没有表情,一句一句却十分清晰,
“你妈妈和这件事毫无关系,如果不是我,她不会死。”
“楚衍说的没错,你就是因为我才会在那个年龄失去了母亲,而因为我爷爷的身份,你外公甚至没有找我算账,没有找程家要任何说法。”
程致远笔直的站着,脸色白得快要透明。
像是亲手拿着刀子划开胸膛,剖开心脏,他平静的道,
“我是害死你母亲的帮凶,这个说法是没有错的。”
庭院里久久无言。
沈翩跹的目光和表情都沉在廊下阴影中,看不清楚。
可男人在路灯下的脸色苍白得十分明显。
他静静的看着沈翩跹,像是等待行刑的囚犯,眼底是一片绝望而平静的死水,没有丝毫活气。
沈翩跹却忍不住了。
她朝程致远走过去,一步一步离开廊下的阴影,拖曳的流苏裙摆拂过阶梯和沾了露水的草皮,最后站定在程致远面前。
少女抬头,眼睛直直看进男人的眼底,认认真真道,
“其实刚刚我很想直接进去然后把你关在外面,让你在这里站一个晚上。”
喉结动了动,程致远正要开口说话,少女便又道,
“可我舍不得。”
她像是自言自语,用目光描摹着男人英俊的眉眼,微皱的眉头看起来苦恼又忧伤,
“我总是舍不得看到你难过。”
愕然之色几乎完全占据了他的神情,像是突然听到行刑官收回成命,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了的囚犯。
程致远愣愣的低头看着沈翩跹,听着她继续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在你来云港救我的时候,那些致幻剂阴差阳错让我想起了儿时的一些记忆。”
沈翩跹伸手,微凉的指尖抬起来抵住了男人的眉心。
“那个时候,外公很生气,几乎想要开枪杀了你。”
沈翩跹垂下眼睛,慢慢收回手指,在凉风里慢慢吐出一口气,
“我怎么可能不埋怨你呢?程先生。”
“即便知道那个时候的你也是受害者,但人不可能真正做到公平正义的。”
“何况,你分明是准备一辈子要对我隐瞒真相的,是吗?”
程致远嗓音嘶哑,半晌后才慢慢回答,
“是。”
“你还真敢说。”
少女居然笑了一下,非常短促,因此听不出其中到底藏着怎样的情绪,
“但其实,如果不是被楚衍点明,我也从未想过要把这件事重新翻出来。”
沈翩跹喃喃低语,
“我是不是太不孝了?”
程致远收紧了手指,神情晦暗不明,却也小心翼翼藏着一些不可置信的喜意。
沈翩跹抬头看了他一眼,
“程先生,我是真的埋怨你,却也是真的爱你。”
“爱和埋怨是不能相互抵消的。”
“所以即便怀着这样复杂又矛盾的感情,我也依旧舍不得看到你患得患失的样子。”
“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跟你分手,但或许会因此跟你闹脾气,不搭理你,奴役你。”
沈翩跹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他,慢慢道,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我妈妈最后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吧。”
“毕竟,你才是见到她最后一面的那个人。”
她的语气难掩哀伤,程致远慢慢收手抱住了她,臂弯和手指都越收越紧,像是要将怀里失而复得的温度全部融入骨血般用力。
他低头在少女的肩窝里用力嗅了一下,才慢慢说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