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程玉清预料,程司令只是微微沉吟便答应了霍承德的请求。
程玉清沉默良久,低着声音慢慢道,
“爸,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老人抬眼看她,目光清亮又锐利。
“致远他,”
程玉清似乎哽了一下,继续道,
“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老人缓慢却毫不犹豫的打断她,目光垂落下来,看着手中茶杯,嗓音苍老,又带着历经风霜也从不倒塌的坚毅,
“从十五岁开始,你第一次开玩笑的试探着给他做心理测验,结果就已经交到我这里了。”
没有去看程玉清惊愕睁大的眼睛,老人放下茶杯,缓缓道,
“我本以为这些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你治好他,可没想到情况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程玉清的眼睛立刻就红了,她立刻就要开口说话,却又一次被老人打断,
“这不是你的错,”
他毫不犹豫的道,苍老嗓音里全部都是客观又冷漠的坚定,甚至没有一点安抚的成分,只叫人觉得信服,
“如果连你都治不好他,那么这世上大约也没有能治好他的医生了。”
“所以就顺其自然吧,我们无法做到的,就让他自己选择。”
“他需要沈翩跹。”
老人抬头看着程玉清,目光不动。
女子只好慢慢点点头。
·
沈翩跹第二醒来时,氧气罩已经摘掉了。
入眼是微蓝的天花板和灯光。
她听到耳边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和滚轮在地面滑出的声响。
像是隔了一层膜般,遥远又模糊。
她眨了眨眼,发了好几分钟的呆,才慢慢转动眼珠。
入眼的东西全是淡淡的蓝色。
就好像那个还未挣脱的梦魇。
少女微微的抖了一下,却在下一秒看到长长纱帘的时候怔住了。
心脏莫名开始加速跳动。
那样不受控制仿佛下一瞬便要跳出胸膛的节奏,那样叫人激动又胆怯的预感。
她在枕头上侧头,那是一片用来隔离病床的纱帘,可这病房却分明是单人特护病房。
纱帘拉着,却没有彻底拉至床头,所以从那微小的缝隙里,她可以看见一点黑色的短发。
指尖轻微的动了动,脑海里还在重复播放的那一片火海和男人最后的模样让她无法继续安稳的躺在这里。
可大约是因为那些药水的缘故,她却也同样难以动弹,只是微动指尖便仿佛要调动全身力气的疲倦感让她几乎要掉眼泪。
脚步声渐渐从房内离开。
一同离开的还有一两个似曾相识的声线。
当室内完全安静下来,少女便艰难的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并试图撑着柜子站到地面上。
平日里只需要几秒便能完成的动作,她花了好几分钟才勉强完成,按在柜子上的手上指节泛白,等她慢慢走到纱帘前,额头上早已沁满了细汗。
下一秒纱帘被扯开。
滴滴的机械声毫无阻碍的传进她的耳朵里。
在心电图的令人安心的响动里,脑海里大片大片灼得她痛不欲生的大火终于散去,火中人现在安静的躺在她眼前。
虽然看起来伤痕累累,脸色苍白。
却活着。
他还活着。
耗尽的力气让少女跌坐在床边,屁股很痛手也很痛,但她却慢慢露出了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