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略言从来都是一个言出必行的行动派。
早晨说了要和父母谈谈,晚上回家吃了饭便放了筷子端正坐在饭桌上,淡淡道,
“爸,妈,我想和你们谈谈。”
他的母亲微微皱眉,一边咽了饭一边道,
“谈什么?你的作业做好了吗?复习完成得怎么样了?眼看高考马上就到了,你应该争分夺秒的看书才对。”
按照惯例说了几句,干练的女子还是放下碗筷对他道,
“说吧,你想谈什么?”
温略言微微低着头,沉默了几秒后才抬眼看着他母亲道,
“我还是想考美术学院。”
空气静止,室内灯光里有飞蛾扑棱着转圈,一切都被蒙上模糊的光晕。
而灯下,温略言父母的脸色都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他父亲一手将碗放到桌上,磕出重重的响声。
“像什么话!”
他冷着脸绷住了怒气,压着眉毛看向温略言,如同是看着一个罪不可赦的犯人。
少年几乎是瞬间就被刺伤了,他在这样的目光里咽了下口水,面色却丝毫不动的回视了过去。
他的母亲看起来却十分平静,只拍了拍他爸爸的手背,对他道,
“好了,快去复习,现在每一分钟对你来讲都很珍贵。”
如同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少年用了很多勇气,第一次注视着他的父母,说出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也想要与父母好好交流沟通的,最慎重的一句话,就这样被她当做空气一般漠视过去。
像是对待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温略言几乎是瞬间就感到了心凉。
他看着漂亮干练的女子面无表情的开始收拾碗筷,看着文质彬彬的男子放了碗走向沙发去准备看电视。
飞蛾扑进了灯罩里。
模糊的光黯淡了所有景象。
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与一个梦境,一个冷冰冰的噩梦里。
心里早就设想好的,要好好与他们聊天,要仔细告诉他们的,自己的理想与对未来的规划,还有那些要安慰他们的话语,被这样冷漠甚至忽视的态度,毫不留情的推回了黑暗的箱子,然后上了锁。
他仿佛变成了哑巴。
温略言慢慢站起来,机械般朝卧室走去。
依旧是半掩房门,他在桌前坐下,打开书包,将卷子拿出来放好。
铺天盖地的试题,那些数字,那些文字,那些做过无数次的早已经熟悉的东西,此刻却变得陌生而冰冷。
像是一个个黑色的巨大的铁块,不断的朝他压过来。
直至不能翻身。
一个小时后,他的母亲探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如既往的端来一盘水果,
“渴了就吃一点,空调也不要开太低了。”
她语气平静同样与以往毫无差别。
刚才儿子鼓起勇气在餐桌上说的那句话,仿佛真正的不存在。
她不当一回事,转身出门的脚步也依旧稳定。
而在她身后,往常做题时永远如行云流水的少年,却久久的没能落下一笔。
一个小时的时间。
温略言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一个字都没能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