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如今人人皆知赵硕不得圣眷,又与小王氏和离了,还曾经搅和进谋逆案中,有些不清不楚的事,连爵位都丢了。虽说有个得圣宠的儿子,可以照看他几分,但他偏又作死地跟这个儿子过不去,整天在人前说儿子的不是。宗室们有的是心中早已认清了他的本性,与他反目,不屑与他来往;有的是非黑白观念清明,认定他是坏人,就绝不会相信他说的话;还有的是与赵陌交好,自然而然地站在了赵陌这一边;此外还有见赵陌得势,而赵硕失势的,哪怕是为了利益也知道该如何站队……总之,如今还愿意给赵硕好脸的宗室成员,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了。赵硕能作到这个地步,在本朝宗室当中也算少见。
他以为自己逃过了长子的魔爪,在京城自由地过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事实上,他只是坐视自己的名声被各种流言击毁,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了宗室中最不受欢迎的人物,即使百般辩解,也无人相信。他知道,他如今落得这样的处境,肯定跟长子脱不开关系,可他又无可奈何,心中还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在一个多月前就走了。那时候他的名声还不算坏,即使去了肃宁,也有机会东山再起。可如今……他在京城还有立足之地么?就算能再回来,宗室里连一个为他说好话的人都没有,宫里也不会宣他晋见,他又要如何翻身呢?
赵硕之所以放弃了挣扎,接受了长子的安排,老实前往肃宁,正是因为认识到了现实有多么残酷。他终于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真正成为皇嗣的了,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连尚未及冠的儿子,他都不是对手,还谈何参与皇位之争呢?他今时今日还能活得好好地,还有爱妾陪在身边,又即将添一个儿子,真真是幸运至极。
赵硕的这些想法,其他宗室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遇上赵陌与赵祁的这位宗室长辈,依然认定了赵硕是个不慈的父亲。又得知赵硕即将前往肃宁,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对赵陌的担忧:“你要记得把这些事跟皇上和太子殿下说一说才行!我也会去寻宗令说一说的。这种事不能不防!你若愿意接父亲到封地上奉养,那是你的孝心,但你父亲借机算计你,就是他的错了。你的封地就是你的,谁都不能夺了去。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要顾虑孝道,就糊里糊涂把皇上赐给你的权力给让出去了!”
赵陌依然是一脸斯文腼腆的微笑:“您放心,侄儿知道该怎么做的。”然后又补上一句,“父亲不会做这等事的,您过虑了。”
那位宗室长辈唉声叹气地,再提醒了两句,就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人说一说,赵陌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真不知道赵硕那种人是怎么生出这等好儿子来的。难道真是永嘉侯教得好?是了,永嘉侯门下的学生,学问都不错,也有才干,品行是没得挑的。赵陌能跟在他身边读书,真真比留在生父身边强多了……
赵陌目送宗室长辈离开,低头看了赵祁一眼。两兄弟很有默契地对视而笑,赵陌便扬了扬手,自有马车驶近来接他们了。
赵陌与赵祁离开,赵硕宅子里,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虽然马梅娘与大批丫环仆妇已经带着一批家具摆设,在一个月前被赵陌送上了前往肃宁的船,但宅子里还剩下不少人和行李的。后天就要起程,很多东西都要打包,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蒋诚会留守宅子,邵禄生继续管理产业,蓝福生被证实是北戎奸细,又早已下落不明,只剩下一个甄忠,仍旧留在赵硕身边,将来一直侍候他到肃宁去。甄忠吩咐手下人收拾东西之后,就站在前院,隔着门槛看着赵陌兄弟二人离开,心头不由得一阵恍惚。
当年赵硕抛妻弃子,追求皇嗣之位。他身为仆从,也是为了自己的野心,积极地打着忠心的旗号为赵硕教训斥责赵陌,嫌赵陌是主人的累赘,还不肯听从安排。哪里想到七年过去,他就与主人赵硕一道,灰溜溜地败走肃宁,什么威风都耍不出来了呢?
蒋诚因为曾经向赵陌表达过善意,还能继续维持目前的生活;邵禄生早就跟赵陌那边有些不清不白,自然也不会丢了肥差;他却成了被驱逐的那一个。当年他是不是做错了?如果那时候他对小主子稍微和气些,今日是否就不会面临如此窘迫的处境?
甄忠扪心自问,却得不到答案。他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头继续去侍候他所效忠的主人。他忠于赵硕已经许多年了,只能继续效忠下去,否则他的人生,又还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