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立在帘幕外,垂着手,低着眼睛,竖起耳朵听里面讲话。
隔的太远,声音又太低了,他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他努力奋争着,用力的好像要用意念把头从脖子上摘下来,送到帘幕后去。他好像听见了一些,再细别,又好像不是,只是自己幻觉。
拓拔叡已经进去了将近两个时辰了,然而里面没有传出一点动静,也没有听到有发怒的声音。应该是在谈话,然而谈了什么,没人能听见。这不是个好兆头,小宦官心想,不应当是这样的,形势仿佛对中官大人不利。他听了一会,实在听不见任何东西,便不再听了,轻轻出了殿,去向宗爱报告这件事。
宗爱那边也在关注着太华殿的动静。听到小宦官的报告,他着急问道:“皇上难道没有召见兰延和贺若吗?”
小宦官说:“没有。”
宗爱问:“也没有召见常氏?”
小宦官说:“没有。”
“那有没有召见其他人?”
“都没有,只召见了拓拔叡。”
宗爱犹豫了一会,又去见了皇后。宗爱和皇后之间有些渊源,赫连皇后是匈奴夏国人,宗爱原本也是匈奴夏国的贵族,同是因战败而入的魏。赫连皇后同宗爱关系虽然一向不错,但性子较为软弱,平常不太参与朝廷争斗的事,宗爱跟她说:“皇上可能不会相信那件事。”赫连皇后说:“不相信就不相信了,这事换我我也不能信。拓拔叡才当上太孙,老实保命都还来不及,哪能做那种蠢事。皇上既然不顾太子的死也要立他做太孙,自然心里什么都是明白的。”
宗爱从皇后的口吻中,听出一点事不关己的意味。皇后的地位不是旁人能比的,素来在宫中又有好名声,就算拓拔叡登基,对她的利益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损害,她不插手还真是理智的。
宗爱发现这个事实,便小心地从皇后宫中辞出,又去见丽嫔。丽嫔也才回到宫中不久,刚换过衣服,梳洗重整过妆容。此时已经入了夜,她却没有卸妆,也没有要睡觉的样子,一直在跟身边亲信的宫人说话,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食物摆在盘子里已经凉了,煮过的牛羊肉上凝固了一层白花花的油。丽嫔同宗爱一直是同党的,见他过来,也不意外,只是问:“这件事是不是失败了?”
宗爱心情沉重地说:“恐怕是要失败了,连皇后也不肯帮咱们了,我方才去见了她,她仿佛也向着太孙。”
“皇后那个贱妇。”丽贵嫔直接骂了出来:“表面上看着一副不干世事,淡泊柔弱,什么事都跟她没关系的样子,其实最会装蒜。当初皇上要杀太子,她也是一声不出,以她的身份,为太子说句话难吗?她什么都没做,好像事不关己似的。咱们都是这宫里的人,这些事情全都息息相关,她在那个位子上,想撇清,撇清的了吗?咱们是刽子手,那些不说话的看客,谁人敢说不是帮凶?皇上立太孙,她还想来这一手,这个老婊子,好像她故意撇清,别人就看不出她什么算盘似的。拓拔叡要是对付咱们,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丽贵嫔越说越生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方才也见她,同她说这件事,她还在那听不懂似的,说什么吃啊喝的。贱货!真是气死我了,我真想抓着头发狠狠抽她两巴掌,让她装蒜!”
宗爱看她激动,就说:“娘娘先别生气,这件事还真离不得皇后。若没有皇后帮忙,仅靠咱们是不能成事的,咱们力量有限,皇后虽然无能,可她有名分,这才是最要紧的。咱们不能同她撕破脸,得把她拉拢过来才行。”
丽贵嫔说:“你有什么办法?这个不下蛋的老母鸡,她又没儿子,又没势力,又什么都不担心,随便谁登基也不忌讳她。她只管做她的好人,攒个仁慈好名,准备好做她的太皇太后就是了!就跟当初的惠太后一样。”
宗爱说:“她想撇清,咱们就得让她撇不清,拉着她一块上船。”
丽贵嫔恨恨地说:“事到如今,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趁着现在皇上态度还没定,咱们得尽快想出个主意,先下手为强,否则,咱们都别想要有好日子过。我看现在这架势,都不用等到那小子登基,咱们都要完蛋了。不能再等了。”
宗爱看她态度和自己一致,似乎比自己还要强烈,遂同她密谋起来。他心中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只说给丽贵嫔听。丽贵嫔听的又点头,又感觉有点可怕,担忧道:“那些大臣能信咱们的吗?拓拔家那些王公,还有那些朝中大臣,个个都不是能省油的灯。狩猎那天,拓拔寿乐那件事你也看到了,他敢在皇上面前那样说话,恐怕宗室中支持他的人多呢。他们要是不信,咱们就完了。”
宗爱说:“所以我说这事需要皇后出面,咱们的身份他们自然不信,但一定会信皇后的,否则就是要造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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