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傅芷璇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她只觉得违和。因为现在才刚入秋,白日的阳光还很炽热,也就早晚比较冷,但再多披一件外衣就行了,怎么也用不着把过冬的裘衣拿出来。穿这么厚,她就不觉得热吗?
可能是傅芷璇脸上的吃惊太明显,萧太后抚了抚身上的白狐皮裘衣,凤眸中闪过一抹怀念:“这是哀家头一回遇到他们兄弟俩时穿的衣服,始于此,终于此。”
傅芷璇更搞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了,勾起陆栖行的回忆?别逗了,就陆栖行提起她时那厌恶的眉眼,想来也不会有多少美好的回忆。尤其是她还欺骗先帝,给先帝戴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若非她太心急,动手被陆栖行察觉,寻出了端倪,只怕陆栖行还要被她继续蒙蔽,死心塌地地完成兄长的遗愿,为这对母子做牛做马一辈子。
就这些便足够陆栖行把她恨得牙痒痒了,她就是打扮成天仙模样,料想在陆栖行眼里也不过是红粉枯骨。不过大晚上的,萧太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莫非是陆栖行回来了,傅芷璇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未免惹怒萧太后,她连忙垂下了头,遮去了眸中激动的水光。
见傅芷璇一直不接她的话,萧太后自觉没趣,轻哼一声,侧身对初月说:“带上来。”
初月福身,转回旁边一间屋子,带出一个身量与傅芷璇相差无几的年轻女子,更妙的是,两人的发型、妆容都相差无几,面容也有几分相似,再经过精心的描绘和装扮,相似度竟高达八成,傅芷璇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
瞧见她的愕然,萧太后嘴角浮起一抹充满恶意的微笑,指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逼近傅芷璇,声音冷幽幽的,像是一条毒蛇突然爬上傅芷璇的脖子。
“你说,她若出现在陆栖行面前,他是否能辨别得出你们二人?哦,哀家都忘了,哀家这位小叔子可是一位眼盲。傅芷璇,哀家要让你看看,帝王家所谓的爱情、所谓的真心有多廉价,不值一文!”
傅芷璇的瞳孔骤然一缩,瞥了那女子身上那件半新的蓝色裙子,若有所悟:“你早打了这个主意。”难怪上回要说她的这件衣服烧毁了,原来是被他们藏了起来。
“没错,傅氏,你会发现你连一件衣服都比不上。”萧太后的声音空洞阴沉,冷飕飕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傅芷璇,你说你也是吃过亏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这主意可真是恶毒,就因为自己的爱情不圆满就要毁掉别人的美好,傅芷璇厌恶地看着她,不卑不亢地说:“太后娘娘所言不错,民妇是吃过亏,但没因噎废食的道理,物有千种,人有百样,有绝情寡义、自私自利如季文明者,也有放弃一起荣华,隐居妻子故乡,默默守候的痴情之辈,断不可泛泛而论。”
萧太后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似乎在嘲笑她的愚蠢:“你就这么相信陆栖行?但你可别忘了,自古帝王多薄情,只看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傅芷璇扬唇一笑,目中闪着睿智又豁达的光芒:“那也无妨,这一刻,民妇信他,便付出十分的真心,他日若恩爱不在,忘却这一遭,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便是,读书识字,弹琴种花,学做膳食,何愁日子不逍遥。若能离京,游遍名山大江,尝尽天下美食,赏遍天下美景,也不虚此生了。”
日子再糟糕,还能比得上前世,声名尽毁,身无分文,被赶去与流民抢食。若非钱珍珍请人花钱害她,她还会顽强地活下去,那样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难不成重活一世,还连这点情情爱爱都参不透,执迷于此。
萧太后看着她发亮又坚定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神,连尖刻的眉眼都柔和了一些:“你比本宫想得开,傅氏,本宫本不想杀你,但谁叫你是陆栖行的心头好呢!咱们就看看,是你捅她一刀,还是她桶你一刀!不管结局如何,本宫都要他痛彻心扉。”
她不会这么做!傅芷璇想反驳,但张辽接到萧太后的指令,已经飞快地走上前,拿出绳子,缚着她的手腕,捆绑了几圈,还嫌不够,又结果旁边小太监递上来的绳子对着她的身上缠绕了一周,然后拿起一张白色的帕子塞进她的嘴里。
“娘娘,傅氏已经捆好了。”张辽一拱手,谄媚地笑了笑。
萧太后看着他,赞许地说:“很好,按照计划,把她带过去。”
傅芷璇双手被缚,嘴巴也被堵住,又气又急,只能瞪大眼焦急地望着萧太后。
萧太后上前捏着她的下巴,笑眯眯地说:“放心,这一场好戏怎么能少了你呢,哀家给你留了个好位置。”
所谓的好位置就是殿外的那座假山,张辽叫了几个太监把傅芷璇推到了假山上。这座假山不小,离地五尺的地方有一个仅容一人翻身的洞穴。
“躺下,钻进去!”张辽拍了傅芷璇一记,催促道。
傅芷璇回头斜了他一眼,张辽冷哼一声:“看什么看,再不爬进去,就把你这双招子给抠出来。”
旁边几个太监往前一站,脸上都带着残忍又恶意的笑。
傅芷璇垂下眼睑,慢慢蹲下了身,因为她的双手被缚,行动很不方便,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艰难地钻进了洞里。
见状,张辽拿了一块石头,堵住洞口,嘿嘿一笑:“这就对了,早顺着咱们,也能少吃些苦头。”
旁边那几个太监听了,皆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张辽站起身,扫了他们一眼:“行了,别耽误娘娘的正事,走吧。”
几人相继跳下假山,独留傅芷璇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狭窄、阴森、冰冷的山洞穴中。这洞穴因为是假山之间的缝隙所堆叠而成,中间又许多缝隙,傅芷璇趴着也能一眼望到院子中。
只见张辽拿着白色拂尘走到萧太后面前,朝她一拜,然后低声说道:“娘娘,傅氏已经安排妥当了。”
萧太后点点头,朝旁边的初月说:“去把守在门口的将士都叫进来。”
初月得令,匆忙走了出去。
***
夜深露重,寒意和湿意在空气中蔓延,给彻夜不休的云光殿蒙上了一层缭绕的白雾。
萧太后就这么坐在白雾中,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一个多时辰。她的背后站着一排排着冰冷铠甲,一脸森然的将士,而张辽这一群太监和宫女早被赶到了后院,只余初月一人守在她旁边。
渐渐的,喊打喊杀声在寂静的皇宫中响起,由远及近,更甚至,他们都能听到一墙之隔太监宫女被杀死时发出的哀鸣声。
哪怕早做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初月忍不住还是颤抖了一下,眼睛惊恐地盯着门口,仿佛那里会从天而降一堆凶猛的野兽,吞噬了他们。
忽然,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冲了进来,大喊了一声:“太后娘娘,有人杀……啊……”
下一瞬,一柄寒刀没入他的胸口,他捂住胸口,身子一旋,就这么仰着头,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身玄衣,面色冷然地陆栖行重重地踏了进来,一步一顿,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令初月面色一白。
及至走到离萧太后五六丈的地方,他终于停了下来,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直直望向萧太后。
萧太后偏着头,轻轻一伸手。
初月立即把那名打扮得跟傅芷璇一模一样的女子推了上去。
她嘴里塞着一团白布,头上的发丝因为挣扎垂下几缕,瞧见陆栖行,她惶恐不安地摇了摇头,一双水眸中净是哀求之色,似是在叫他别过来。
萧太后斜了她一眼,双手一击,巴掌声在安静的院子中响起:“啧啧,真是情深义重,就不知咱们的辰王殿下,是打算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陆栖行眸子眯起,不疾不徐地说:“你要如何才肯放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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