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定了贾府那位玉疙瘩?还招什么劳什子夫婿。”
香菱看了黛玉一眼,低着头嗫嚅道:“这正是大奶奶的坏心眼了。在外头散布,不拘个高低贵贱之分,以聘礼多的为上,这真真是要卖了宝姑娘。”
黛玉也叹息了一回,想了想便问:“那大奶奶连宝丫头都算计了,自然也不会放过你去。你既来了这里,那很好,就不必回去了。”
香菱那有不肯依的,只不过默默垂下眼,闷声回答:“被大奶奶拿住打了两顿都是小事,她竟要把我发卖出去,还要卖到……那些腌臜地方去。我偷听了她和宝蟾的话,趁着上夜的人躲懒儿,围了面巾一路行一路问人,好容易打听到王府来。”
见她说了又要哭,黛玉忙握住她的手,十分劝慰了一番:“你做的很对,甭再想别的了。我这儿还能短了你的吃穿不成?安心呆这儿,我上次就说过,要救你离了火坑才好。”
香菱脸上虽还挂着水珠子,两个眼睛却弯得月牙儿一般,含泪笑道:“多谢王妃。要不是这样作践,还有你可投靠,我也没胆量逃出来。只是宝姑娘那里,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说着,外头报王爷回来了。于是春晓带了香菱往厢房居住,水澜一时面色沉沉的走进来,黛玉见不对劲,即忙迎上去:“王爷来了,先叫摆饭。”
不一会摆上酒馔,夫妻二人对坐,水澜只管擎杯饮酒,黛玉替他夹了一筷子菜,劝道:“不吃菜伤身,今日陛下留到这个点,莫非有何疑难?”
水澜点点头,说道:“江南有了一件大事。时任两淮盐政的张世友前日上了一道折子,提到历年盐政严重亏空,拖欠的盐引款恐怕难以计数。陛下知报后勃然大怒,下令要彻查此案。”
林如海原就是盐政出身,黛玉自然风闻一二,忙问:“既如此,王爷是不是觉得这事同先父的旧债有所牵扯?”
水澜瞅着她,缓缓提起了嘴角:“玉儿果然聪明。江南盐务积弊已久,张大人揭露的不过冰山一角,林大人当年访出的那群才是大大小小的无数蛀虫。这份名单虽被毁,林大人寄给张阁老的书信中还是隐晦提了几人,循着这条线索去找,也不是难事。”
黛玉知其未尽之意,额头蹙了起来:“王爷烦忧的不是这事,那是与上皇那面有关系了。”
“不错,这道折子张世友其实上了超过五日,其中在户部耽搁了三四日。”水澜眯了一下眼,冷笑道:“户部尚书黄庭是上皇的人,这案子耽搁一天,最后收的网里可要少了几条肥鱼。陛下打算让我下一趟江南,亲自主理此事,点了闻人语协办,倒是正中下怀。”
见黛玉尚未领悟,水澜又笑道:“户部是六部之首要,掌管着全国的户籍和税收,黄庭不堪重用,自当有能人取而代之。”
黛玉这才明白了,忽而想起另一张清秀出尘的面容,问说:“那么楚公子现在如何?”
“楚尘在陛下身边甚好。”酒杯撂在桌上,水澜吃了一块糖藕,继续说:“我择日便去江南了。明早当修书给张老,张老是张世友家的祖叔,许多事还得我当面去。夫人在京城照顾香芋儿,我也能放心。”
黛玉颔首道:“这是自然。就是那小妮子贼得很,现在会认人抱了,晚上总等你回来才肯睡,不知像谁的刁滑。”
水澜一回眼,拧了拧黛玉的俏鼻,嘿嘿贼笑了一声:“还能像谁?我的心肝宝儿,那眉眼哪一处和你不像?你喜欢谁,她自然也喜欢谁了!”
黛玉捶了他两下,也跟着笑起来。两人一时吃毕,奶嬷嬷抱着香芋进屋,说道:“小郡主吃饱了,要寻王爷王妃呢。”
水澜接到手里,低头见襁褓里的女孩露出甜蜜可爱的笑,不由心意舒畅,天大的麻烦似也荡然无存,叹道:“我这才是有女万事足了,有了这个软绵绵的小家伙,什么烦恼都没了。”
黛玉在旁看得眼热,便歪过头靠在他肩膀上,咂了一下嘴:“以前说有我就好,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她了。切,男人呀!”
“自己女孩的醋都要吃,瞧你的出息。”水澜将孩子往她怀里一塞,从背后圈住了娘儿俩,轻柔的笑着:“这天底下,可不只有你们这两个女人方在我心里了。”
说着,与小香芋哄玩了一回,写了一封给张彦的信传出去,其他的俱待明日料理,夫妻两人方熄灯安歇,一宿无话。
次早水澜起来入朝,与永庆帝拟定了查访亏空的细节,两日后便起身往扬州去了,黛玉送至门外,二人依依别过,方回来。
香菱在王府中调养数日,身子日渐壮实起来,无奈记挂着宝钗之事,依旧不能快乐。这一日才梳洗了,和紫鹃等谈到,紫鹃便劝她说:“姑娘可管你,但如何管薛姑娘的终身?虽然你家大奶奶面目可憎,但那有王妃的手伸到别人家里的道理,这话你存在心上罢了,千万别提。”香菱听的有理,也不敢劳烦黛玉,按下不提。
却说此时,夏金桂四处查访香菱下落,喝骂底下那些人:“都是没眼睛的王八羔子,叫一个毛丫头给逃了?要是让我逮着,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宝钗虽知香菱回来无好下场,但也暗恼她一走了之,因此并不理会。但金桂只疑心是宝钗在筹划,于是在她门口吆喝起来:“大姑娘,我劝你要是知道还是早说了,免得咱们日后撕破了脸不好看!”
因宝钗百般忍气吞声,金桂一时也无法,少不得还是赶紧把人打发出去,她才好摆弄这一家子。届时管这薛大傻子死不死,把铺面都卖了搂着现银,多少的好酒好肉吃不得?
一面打定了注意,一面乐得在外积极宣扬,宝钗如何的贤惠、如何的貌美,不论做妻做妾的,只求一家财万贯的富贵人家。
这消息不早不迟,就吹到了贾府的门子里头,周瑞家的赶忙回报了王夫人,说的绘声绘色。王夫人一听,惊诧道:“姨妈在时,不是说定了宝丫头,怎么在外说亲去了?”
周瑞家的忙接嘴:“哎哟,太太还不知道。宝姑娘如今可做不得主,她家那位大奶奶不是好惹的主,宝姑娘再如何,终归是女儿家的,又管不了外头的事情。”
连三接二都是不遂意的事,王夫人不免有些耽忧,吩咐说:“宝丫头也是的,有事该早知应一声。这么着,你带了人上门去,将他家这位大奶奶镇呵一下,打消了这个主意便罢。”
周瑞家的答应了一声,转头就去办了。王夫人明里为宝钗出头,暗里还是为了宝玉谋划。毕竟他现在神志昏愦,求医无效,要求别家的人怕是不能够,还是先把宝钗拘进来为上。
孰料,这夏金桂河东吼的诨名并非夸张。周瑞家的带人过去,金桂与宝蟾主仆二人在家,双方一言不合就吵了两句。
她踏在门槛子上,插着腰不阴不阳的刺道:“老姐姐,我虽年轻不庄重,但都没听过这样的道理。做姨娘的管到人家府里来了,大爷和太太既不在,姑娘的婚事自然由嫂子操心,不敢劳动贵府过问!”
周瑞家的气的不能,阴着脸回嘴:“奶奶的话糊涂了。要不是之前接连耽误了,去岁两家就定下了婚事,现在怎的翻脸不认人?”
“定了婚事,我怎么不知道?”金桂冷笑道,“凭你们空口白牙的,要么有婚契,要么下了聘,什么都没的就想娶咱们姑娘,真当你们家的是金疙瘩还是玉疙瘩?告诉你们,每个百八万的聘礼,甭想把人抬走!”说毕,就把贾府的人都撵走了。
周瑞家的回来照实说了,王夫人恨的咬牙切齿,心下想:从前至少还有宝丫头和林丫头两个可挑拣,现在一个着落都没了,可怎么着呢。
同时,贾母这里也闻得风声,就打发人来叫王夫人过去,问了两句,心里很不受用,蔑声道:“那有一家女两家许的道理,薛姨妈不省事了,这位大奶奶也懒得走动。宝玉儿现在虽有一点不好,以后慢慢总会痊愈,他年岁也还不大,暂且不着急。”
于是,渐次更不欢喜,与贾政又说了一通,王夫人不敢违拗,金玉之事便彻底搁了,正所谓木石前盟毁,金玉良缘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好热啊,冲40度了!宝宝们注意避暑。
第54章第五十三回
以贾府名义过问未免显得名不正言不顺,王夫人着实气愤不过,便修书一封回金陵,最后请了薛家的族叔来京料理,将家中的产业重新接管。
除此以外,顺带连夏金桂一并抹了,说她因犯了七出之条,不顺父母、口多言,写了休书要将她休娘家,那一位秉承了夏家风气,大吵大闹了一番,真折腾得乌烟瘴气。
这一盘点清算下来,实在吓了一跳。这些年薛蟠奢费铺张,不善经营,营生中十之八九都给赔尽了,温泉两州的买卖几乎叫人全部分瓜,偌大一份家业竟剩下京城的空壳。
至于宝钗,尽管王夫人依然相中当儿媳,奈何贾母不肯松口,且贾政觉得宝玉一事无成,未免耽误他人。于是思来想去,还是让宝钗还是跟随回南京去更妥,谁知宝钗却执意要留在京里,与薛蝌一道等薛蟠的消息。
且说水澜下了江南,黛玉便将心思都移在女儿身上。虽然大户人家的规矩,孩子一般寄在长辈跟前养活,又有奶娘看顾,但廉王府并无长辈,因此黛玉十分亲力亲为,跟嬷嬷学着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