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姨奶奶倒热的要扇风,不知什么道理。知道的还罢了,不知道的权当是姨奶奶故意指使人。”
二姐见了这般,那里受得住,脸上滴滴哒哒的掉泪:“我知道,姑娘是伏侍大奶奶的人,心中很瞧不上我。不过大奶奶都依允了你来伺候,若有什么不服,只管到爷和奶奶面前去分个青红皂白,何苦来拿着我和肚子里的来出气?”
平儿听了这话,气的浑身乱战,连讽带刺的道:“我那里敢给姨奶奶气受?姨奶奶是爷心坎儿上的人,我们奶奶还让您三分,我岂不是自寻死路?要跟前几个善姐儿她们一块作伴去了,被姨奶奶撵得远远的呢。”
尤二姐原是个怯懦人,既给与贾琏作妾,意气却又不比从前了,指着平儿的鼻子,颤着声骂道:“你再得宠就是个丫头,原是个伏侍人的,我就算撵了你又待怎样!”
平儿只气得干哭,把往日的气也上来了,且思量着外头并没有人,夺口而出的说:“姨奶奶也别看不起丫头,咱们做丫头的再下贱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呢,比不得人家先奸后娶、没人要的东西!”
碰巧这一天,贾琏正有事折返回家,从窗下听到两人口角本不欲理会,听到后面说的越来越不象,一脚踢门进了屋子,唬得二人皆是一跳,忙噤若寒蝉了。贾琏进去也不容分说,抓着平儿就打了两下,厉声骂道:“好娼妇!素日里我倒看你还好,背地里嘴上那么坏!旁的不论,咱们这屋里就不许调三窝四的人在!”
平儿早气怯了,也不敢理论,反一头冲出去找刀子要寻死。这里的二姐哭得肝肠崩裂,死死拽着贾琏的衣角说:“二爷,你瞧一个丫头都不把我放眼里。现下我怀着哥儿尚且如此,倘或将来有一个不遂意,我的命还不能保都不可知!”
要是搁在以往,贾琏自然魂酥的一百个答应。如今因有轮番的折腾在前,又与凤姐冰释前嫌,只不落痕迹的拂开了她的手,淡淡道:“你好生保重,一心一意将孩子生下来,我和你奶奶自然不能亏待。”二姐呆了呆,竟也不能回答。
这里平儿要寻死,外面众婆子丫头忙拦住解劝。动静闹得太大,连凤姐也惊动了,故作茫然问:“这是怎么说?才好好的,闹个什么寻死觅活的?”刚说完,只见平儿跑到她跟前,一连磕了几个响头,哭说:“我伏侍奶奶这么几年,莫说是打我,连重话都没一句,如今为了一个偷娶的娼妇,咱们糊涂爷倒打我。俗语说,打狗还的看主人,就是我再不好,也该看在奶奶的金面上,岂容她来撵我!”
凤姐命了人把门锁了,因无人在侧,又见她哭得心酸气短,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何尝不知道你委屈?只是二姐是个有福的,一来就有了孩子,生得比旁人更标致,二爷唯她一人是命,你去硬碰硬,能有什么好果子?我若是你,暂且忍了另做打算,或等你二爷厌了再说。”
平儿见她没拿主子的款儿教训,又一片私心体贴着自己,不觉感动了心肠,答应了一声便若有所思的去了,肚里只将凤姐的话颠来倒去的琢磨,自思道:奶奶说的固然不错,倘老天不开眼叫她生下个男孩,二爷的眼里不是更没咱们了?
一壁盘算着,一壁先到贾琏这里认了错,后去二姐的房里,故意当着众人面走上来给她磕头:“姨奶奶有了身子,我不该惹的生气,是我该死。还求姨奶奶宽宏大量,恕了我这遭吧。”那二姐倒不是个不依不挠的,况且还的看凤姐的情面,见如此只得罢了。
只不过一圈丫头媳妇都落在眼里,她们与平儿素日熟络,这二姐虽是后来的,但撵出去的丫头已有两三拨,方才隔着窗子倒像是把所有做丫头的都骂进去了,便都暗恼于心。不过多久,满府上皆是风言风语,众人无不言三语四,指桑骂槐,又说二姐不把凤姐放眼里,又说同样为妾倒心安理得受了平儿的大礼,便连园中的姐妹都不愿与之往来,生恐声名有所带累。
尤二姐在家,外面的风声是一概不知,自上回和平儿闹过一场后,她倒当差的十分小心谨慎。贾琏虽来的少总有三五日见一次,凤姐待她自不必说的,便难免意思骄矜起来,却不知这大祸悄然不觉的临头。
作者有话要说:也许半夜还有一更吧。。。。
话说宝钗的才干,作者君是有所怀疑的,她感觉属于嘴把式,实干上并不如探春。
第45章第四十四回
冬末春初的时节,天还短。这日吃过晚饭,平儿重把银灯剔亮,接过小丫头递来的手炉,取出两个饼子投入焚上后再盖好,放进二姐的怀里。
二姐正歪在炕上看窗外的好月色,拥着热乎乎的手炉,因说:“今夜外头有大月亮,姑娘好歹扶我出去看一会,连着两三天没出过房门透个气了,真把人憋死。”
平儿虽觉不妥,不过也就胡乱劝了两句,回手把一件暖袄给她披上,便扶着到院子里去了。二人出了房门,揭起毡帘一看,果然皓月如洗,银光似水。尤二姐一欢喜就走到廊下,忽有一阵冷风吹过,只觉侵肌透骨,不禁把袄子拢住了,一面回身要叫平儿,只听墙根儿有一声凄厉的惨叫,月光一照,原是一只雪白的猫,因见了人,冷不防一蹿,居然直接扑到尤二姐的袄上来。
二姐后退不迭,吓得面白如纸,大叫一声道:“这是什么东西!”说着,整个人往后一头栽倒,两眼蓦的一黑,不省人事。
平儿见状,忙令婆子丫头帮忙把人抬起来,有意的高声半是抱怨:“九个月的身子了,这月亮什么时候看不得,偏这么蝎蝎螫螫的样儿,弄出好歹算谁的呢。”一旁的人皆是在凤姐跟前应承的,也忙帮腔说的热闹,多谓二姐没事专会作怪,自惊自怪的可别赖人。
抬回炕上,灌了一口参汤下去,二姐倒悠悠转醒过来,然而方才一冷,如今又一暖,不觉打了两个嚏喷,浑身打颤道:“平儿去叫二爷来,我许是伤风了。”
平儿无法,照样传给小丫头给贾琏,因担心动了胎气,于是着小厮即刻请医生。谁知那相熟的王太医此时军中效力去了,小厮们一时不晓得该请那一位,平儿想起给晴雯看病落了宝玉埋怨的那位胡太医,可巧原本的心怀别意,乘机打发老妈子递了话出去。
半日后,那胡君荣来诊视了一回,说道:“姨奶奶血亏气弱,如今着了这小伤寒,吃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于是开了药方,却有麻黄、石膏、枳实等狼虎药,贾琏也不加细看,令人抓了药来,调服下去。
不出半夜的光景,二姐腹中剧痛,羊水已破,眼看就是临产之状。平儿急忙忙的赶到凤姐房里,贾琏也在,粉融融的额上竟起了一层薄汗:“爷,不好了!姨奶奶要生了!”
话音刚落,贾琏脸色倏变,凤姐先喝了一声:“胡说什么不好了?糊涂东西!还不赶紧叫预备的接生婆子来,再让外头的小厮去把太医请回来。”
见平儿扭头出去了,贾琏方才回过神,一双温暖的手攥着凤姐,低低的说道:“幸好你是个见过大世面的。我先去看一眼二姐,晚些再来陪肚子里的哥儿说话。”
丹凤眼水波似的微凝,染得通红的指甲拨了一下他的手背,一时间媚态横生:“爷看妹妹是假,好生去看咱们哥儿的兄弟是真。”贾琏一看,三魂七魄早飞了,凑在凤姐跟前,心动气热道:“好奶奶,好凤儿,先亲我一口。”凤姐嘻嘻一笑,真凑上去亲了两口,直到出门时,贾琏两腮还红的跟抹了胭脂一般。
贾琏到时,只听二姐在内惨叫,这叫声在安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渗人;媳妇丫鬟已经进进出出的忙碌起来,一盆盆的血水从屋里端出来,看得人胆战心惊。
也不知等了多久,里面的叫声渐渐弱了,贾琏的脸色益发难看。正在这当口,背后忽而一热,不自禁的回头一瞧,竟是凤姐站着给他披衣,忙将她的手渥在怀里,抱怨道:“你怎么出来了?这三更半夜的,冻着可不是玩的!”
凤姐只摆手,笑道:“哪能呢?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大毛衣裳,裹得跟球儿一样。我听说妹妹这一胎似有些个不顺畅,几个时辰了还没动静,怕你担心么不是。”
贾琏心下感念,偏里头的一声尖叫惊破了静谧,顿时烦躁和焦灼更甚。凤姐察言观色,挽住了他的胳膊,语气尽量的沉静,劝慰说:“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二爷别担心,妹妹吉人自有天相,母子定会平安。”贾琏回握住她的手,勉强挤出了一丝笑。
说话之间,紧闭的门突然大开,暖阳的气息猝然吹出来,仿佛置身于春季。只见平儿脚步踉跄的疾步奔出来,贾琏和凤姐赶忙一起迎上去,问道:“二姐如何?生的是个小子还是姑娘?母子可好?”
谁知,平儿好像哑了嗓子一样,一点说不出话来,那只手仍向房内指着,满面的惊怖。贾琏又急又气,恨不得掐她两下,凤姐迟疑了一刹,拉住了贾琏,劝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血房又不能进,快让个话说的齐全的进去。”贾琏听了有理,便叫凤姐身边的小红进去。
自平儿去照料尤二姐,凤姐因素喜小红机灵聪慧,就提了她上来贴身伺候。此刻她去看了一会,抱着个襁褓站在门槛后也不过来,俏脸煞白煞白的,凤姐隐隐的觉得不妙,贾琏还未察觉,只管追问:“是哥儿还是姐儿?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回爷的话,是一位哥儿没错。”小红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女孩,猛提了一口气,脆亮的声音回荡在耳际:“只是……这孩子有些个不大好。”
贾琏皱了皱眉头,一个健步把杏黄的襁褓夺过手中,手指才揭开一条缝隙,小红已跪倒在地上,急声道:“求爷万万别给咱们奶奶看到,以免受了惊吓!”
话未说完,一束阴凉的月光恰巧照在襁褓上。贾琏将小的一头抖开,奇怪的是居然是孩子的屁股,随后可见的手脚皆肥白幼小,十分可爱,那么大的那头……
凤姐已经背过身不敢再看,贾琏只瞧了一眼,几乎恶心欲呕,手里一个哆嗦竟把襁褓摔在了地上,露出一个头大如斗,诡异青紫的婴儿脸面!
正在此刻,房内传出了气若游丝的叫喊:“我的孩子?二爷,我的孩子呢?”
四下里沉默,没有人去回答,唯有冷风吹过的声息,仿佛在呜咽。
过了良久,小红扶着凤姐要回房,她背对贾琏叹了口气,柔声道:“二爷,好歹要把这事遮过去,否则妹妹哭闹起来,叫老太太和太太知道,更不好交代。”
贾琏对这个孩子还是有所期许的,见了刚才那副光景以后,说是肝胆俱裂都不为过,竟带了哭腔:“你说的很是。我、我自己去跟她说吧……哎。”贾琏与二姐说了什么无从考证,换来的不过是更凄惨的哭声。
许是贾琏肃言敲打过了,院子里的人对二姐生产一事都讳莫如深,对外只说生下了死胎。然而,流言传出来陡然就变了味,多半下人私下议论,尤二姐是阴德亏损,才致使孩子阳寿折损。大房本来多年无子,贾母和贾赦听闻讯息,亦有伤感之意,暂也免了贾琏等人的晨昏定省,又令凤姐好生保养周全。
最伤心的莫过于尤二姐。孩子没了的两日里,她都不吃不喝,偶尔听到婆子们说话,提到是平儿让请的胡太医,便发了疯般的闹到贾琏那儿,披头散发,面黄肌瘦,那还有昔日曼妙标致的模样?
贾琏一见,又想到那个孩子,就让人把她带出去,又听她声嘶力竭的嚷道:“二爷,求你替我主持公道!都是平儿那娼妇叫庸医暗害了我,害了咱们的孩子,求二爷主持公道!”贾琏听了,权当她是丧子之痛难愈,胡搅蛮缠而已,凤姐却暗地里记下,命旺儿去查证此事,以防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