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始终有着无人知晓的寒冰世界。
他对每个人的如沐春风,实际上是用来掩盖自己内心冰冷的伪装。也许只是一小部分,但是即便是再微小的阴暗面,在浮光镜强大的力量下也会显得无所遁形。
就像这看似炙热的太阳,实际上却没有一丝温暖。
“就这些吗?”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走上了一处山坡。站得高看得远,他立马就看到了下面平地上的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两个人逆光站立,江衍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却隐约觉得很熟悉,很亲切。
不用多想,江衍也猜到,那可能是他爹娘,墨玉和花月,毕竟他这一生的矛盾,就全在这无法挽回的宿命上。
他离那一男一女很远,却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听到他们的每一句交谈。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动听之中却是无尽的冷漠:“万物为刍狗,能为我神功大成而献身,是他们的荣幸。”
男子执墨扇而立,握着墨扇的手却微不可查地在微微颤抖。他的声音中隐隐有无限的哀愁和复杂的情感,近乎是恳求般道:“……,醒醒,这不是你的本心!力量的强大不是以牺牲他人为代价的!”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
“世界上有一种恶众所周知,那就是有能力而作恶,但是很多人往往都会忽略另一种恶,那就是有能力而不作为。”
那女子摇晃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用力地伸手扯了一下头发,有那么一瞬间有些痛苦,却很快又恢复了木然与冰冷。
她的手中,握着一缕青丝,而她本人却好像没有感觉到疼痛。
直到此刻,江衍才发现不对劲了。
“世界上有一种恶众所周知,那就是有能力而作恶,但是很多人往往都会忽略另一种恶,那就是有能力而不作为。”
这是在赤颜关押他的时候,他在地牢里对沧雪说过的话。
这句段,除了他和慕寒卿,怕是没有第三个人会说出来。
江衍再看向那个女子,一向临危不乱的江大人,居然心中涌起了无可言说的恐惧。
男子原先见她动摇,还心下一喜,而后看见她手中扯下的青丝,整个人都怔住了。
终究,还是唤不回来了吗?
她扯出一丝古怪地笑容,冷血道:“要么你死,要么,你的力量,就归我。”
“你不是很爱我吗?为什么不愿意帮我变得更……”
她的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发出了一声猝不及防的低呼。
男子手中的墨扇,分毫不差地刺入了女子的心口。
也就在鲜血溅出的那一刻,江衍忽然就看清了那两个人的模样。
女子一身青衣,脸上的面纱因为方才拉扯头发而滑落,露出了一朵熟悉而又妖艳的血色花朵。
即便她的脑袋有些呆滞地歪向一边,他还是能看出来,那张三分桀骜七分精致的面容。
那是他的……
小狐狸啊!!
他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视线,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断给自己洗脑。
这是幻境,都是假的,假的……
他不想去看那个男子的脸了。
然而,浮光镜中,是逃不掉的。
江衍转过身,突然觉得一直握着墨扇的手有些黏糊。
他一抬手,手上的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原本漆黑的墨扇被鲜血染得更加深邃。
江衍手一震,手中的墨扇顿时跌落在地。
不是的,不可能……
“不是什么?别自己骗自己了,就是你……”
夕阳忽然燃烧得越来越炙热,而江衍却恍若置身冰窖。他的脸色逐渐苍白,一来是因为方才的幻想,二来,却是因为在浮光镜中待的时间太长,他的灵力正在飞速的流逝。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两鬓已经开始显露出越来越多的白发。
那两个人的身影渐渐地不再清晰,一阵奇怪的声音却逐渐响起,那声音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瞬间在人的心底扎根,而后那些恶念便如野草般开始无限疯长。
“这把墨扇,可是沾染了,你最爱的两个女人的鲜血!”
江衍知道沧雪有争强之心,她既身负封印了罗睺力量的两件神器,自是有傲世的资本。然而执念过深,就难免不会成为……
第二个花月。
这才是江衍最担心的事情。
他听着那极具蛊惑力的话语,极力保持着残留的一丝神智,不惜催动灵力来保持清醒。
一旦崩溃,就永远都出不去了,将成为浮光镜的灵力之食。
然而,江衍的灵力虽然强大,但是是撑不了多久的。
他要么被浮光镜吞噬,要么,因为灵力的损耗殆尽而变成一具垂垂老矣的尸体。
瞧,江衍就是这么盲目乐观,还自以为能救人一命,没想到穹宇没有救出来,反而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这不要命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受谁的影响。
意识逐渐消散的过程中,他的生命也在随之消散,然而很多画面却渐渐清晰起来。
他记得第一次见沧雪时,小狐狸妩媚一笑,而后忽然又亮出利爪来的狡黠模样。
他记得沧雪千辛万苦赶到地牢里却被江衍故意泼了一头冷水时赌气的模样。
他甚至还记得,那个中秋月明夜,一片火树银花中,他第一次触碰到那双近在咫尺的唇的心动。
随着回忆的逐渐明晰,那摄人心魄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江衍的头发,也全都白了。
好在,他还没有狼狈地倒在冰冷的幻境里。
“江衍你个疯子!”
这谁呀,女孩家的怎么这么粗野……
他失去意识之前,终于跌落到了一个期待已久的温热怀抱里。
这次,终于换她来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