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缀枝头,人工湖边柳行变绿了许多。晨风朔朔,吹皱了湖水,也吹红了不少晨练者的脸庞。高音喇叭久违了,代之的晨练乐曲,从手提音响传出来,轻柔地荡漾在公园里,通往湖心亭的甬道上是舞扇的人群,整齐划一的动作,扇子张合之间啪啪有声。一切同闹“**”之前没有两样,是不是大山也有阻断病毒入侵的功能啊?
顾燃的晨练是跑步,搭档石明玉退休回邻县老家去了,如今单枪匹马,跑的路线也改变了,他会绕到公园来,一瞥云山公园的早晨,然后,又会绕到后山脚下的那条羊肠小道上去。
而今天,他从羊肠小道上了后山。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里出现了一条与山下小道衔接的山径,直达“杨石山同志之墓”。顾燃听说矿子弟学校少先队员还来过这里过队日。
顾燃顺山径到达墓地时,东方已隐隐现出了一抹红晕。墓碑是在杨石山平反昭雪之后,由云山矿党委立的,换下了原先由“孝男盐崽”立的那块墓碑,这是块取材于三坑口大山腹地的花岗岩,晨光也给它抹上了一层红晕。
每每至此,顾燃都心绪难平。
那天是父亲的冥寿日子,顾燃先前并不知道这个日子。
李月英清晨便对儿子说,上午陪她去后山看看。顾燃心想,怎么突然想去看父亲了?待上了后山,竟见山茶娘也在,坟前还摆了果碟米饭,一堆焚后的纸钱火星尚显,他就更觉奇怪了。
山茶神情戚然,显然还陷于思念的悲痛之中。她坐在草地上,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突然出现而诧异,点点头招呼道:“你们来了。”
顾燃叫了声娘。
山茶应了,又说:“这芦萁干了,坐地上吧。”
李月英在坟前鞠了一躬,顾燃则在坟前磕了三个头,就都席地而坐。
山茶说:“难为李书记有心,还记得这个日子。”
顾燃心颤了一下,去看母亲时,只见母亲顺手扯了一根干芦萁草在手中捻着,半响才答话:“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那你是碰巧了,”山茶说,“是石山的生日呀!”
顾燃恍然省悟,两位老人,虽偶然相遇,却是必然而来。母亲的局促他看在眼里,母亲的佯装他也明白,母亲分明记得今天是父亲的生日,一辈子没有忘记这天。山茶娘的话以及神态,无意中显了山露了水,话中隐含的那一层意思是,月英啊你没有忘记石山!
李月英岔开话来:“听说盐崽另找了个好地方,你不愿意迁坟?”
山茶说:“这地方是石山喜欢的啊!”
李月英点头说:“他觉得这里好,必定有他的道理。无限风光在险峰嘛!”
山茶说:“石山一辈子没有风光过,倒是受惯了冷清,恐怕是因为这个习惯吧。以后我会来这里陪伴他的。”
“我也觉得这里好!”李月英仰起头来,极目远眺,“或许你想的对,淡泊以明志嘛。”
两位老人的见解虽不尽相同,却都透露出来对石山选地的赞许,到此时,顾燃也就完全趋同父亲的这种选择了。青山是处理忠骨啊!正想着,却听娘问道:“你也觉得这里好?也想在这里陪伴石山?”
李月英愣怔了一下,说:“我刚才说得唐突了。”
山茶说:“妹子!多一个作伴的,有什么不好?我知道你一直挂念着石山,为他的平反操了不少心,晓得的,晓得的。”
山茶这一句妹子,叫得真诚,一下子让李月英觉得消除了几十年的生疏,她说道:“老姐姐,我身后如何,还真的没有想过,刚才的意思,是表示理解石山的选择。我们是几十年的姐妹了,我不会骗你。”
山茶说:“都不要见外就好!”
这天晚上,秀秀正在摆弄那台黑白电视机,想减少点雪花,坐在沙发上的李月英说:“今晚不看了,关掉。”
秀秀看了一眼顾燃,又看了一眼妈,旋即关了电视,说:“我去问问王嫂,她家的电视会不会这样。”就去邻居家了。
顾燃说:“妈,老石托人送了几斤家乡的茶来,泡一杯?”见母亲点头,便去沏了杯茶。
他猜想母亲有话要说。
“上午你从山茶娘的话里觉察到了什么没有?”李月英吹了吹茶水上漂浮的茶叶末,抿了一小口。“她是个胸襟如海的女人!她什么都知道,一直在默默地承受着一切。你的父亲杨石山,是个坦荡的男人,他不可能对妻子隐瞒什么。你明白吗?”李月英将目光转向儿子。
“明白。”顾燃轻声答道。
“你待她有孝心,这让我欣慰。”李月英控制着语速,“她从来没有进过我们这个家,也有倔的一面。她对我有成见。她今天的话,也就讲了三分。也就这几句,让我触动了。”她稍停息了一会儿,“有两件事,早想给你讲了,并不完全是因为听了刘山茶的话,才打算给你讲的。”她又端起茶来抿了一小口。
顾燃看出来母亲在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李月英接着说:“第一件事,红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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