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哩,这温小官竟是个眼尖的,将这熟透的蜜桃摘走。
这小子这等滑头,说不得之前骂狐狸的话都是他放出的,阻了我们的道,他倒得了好处。那闲汉越想越气,便寻个黑夜,将那郎中套上麻袋揍了一顿。那郎中嘴里喊疼,也平不了闲汉的怨气。
温郎中本要年前定亲,如今挨这一顿,青紫着两只眼,只能挪到年后。嫣娘也说等小九回来,人齐了热闹,于是那郎中约好日子,自去养伤了。
酒楼众人见嫣娘喜事将近,都谈论此事。这日灶下活计干完,毛婉妁道:“本以为冯解元要聘东家做二房,谁知最终被这郎中得了。虽说只是小户正房,也比那大户二房强”。
李婆子道:“这话不错。只是那温郎中,约了日子后怎不上门了,就算是近了年关,也没忙成这样罢”,胡婆子也道:“有些男子定亲后就变了模样,东家可别遇上这种”。
一时彩虹过来寻果子吃,听得众人议论,便道:“前几年大姐二姐都肖想甚么公子衙内,谁知全嫁了白身”。众人听得有趣,逗她道:“彩虹想嫁哪个公子,婆子我替你去说”,窘得彩虹丢下果子,一溜烟跑去寻嫣娘了。
到了嫣娘屋外,却听得王老娘也在,两人正闲话哩。只听嫣娘说道:“娘,你要我嫁温郎中,我不乐意”。那王老娘骂道:“你又闹妖,这温小官有甚不好,再说你过了今年,成了双十妇人,再寻不到好人家”。
又道:“我晓得你心里有人,可那人是王孙贵胄,咱怎能攀上?你前日不是腻着张小九么,可他已娶了亲,又干瘦无力,不像个长寿的”,又道:“也是奇了,那捧珠见你俩黏在一起,又在牢里过了夜,一点不气,竟是个缺心眼的”。
嫣娘本要解释,又怕老娘坏事,只得低头不语。王老娘见说中了,便劝道:“温小官还有个作御医的族叔哩,张小九有甚?听得以前还同张四街头卖艺,挑娘子也挑个瓦子跑出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家出身”。
“我儿,娘活了些岁数,看得总比你清,你应了温小官,总得好日子”,又唠叨几句,才下楼去了。嫣娘呆呆盯着窗外,竟扑簌簌掉下泪来。
彩虹见大伯娘走了,才蹑手蹑脚进来。见嫣娘哭了,忙劝道:“大姐,你不愿就同伯娘说,怎得只是哭”,嫣娘瞧了眼彩虹,柳眉杏眼,恍惚是自己六七年前的模样,便叹道:“三妹,人是说不过亲娘的,等你到我这岁数,就晓得了”。
彩虹奇道:“你同她好好说,竟说不通么。酒楼的事你一说就行,这事咋说不过?”
嫣娘道:“酒楼是酒楼,亲事是亲事。我有时想,若三年前应了那个聘正室的,会比如今强么?”
“强不强的,我不晓得,但大姐你嫁给那小官人,怎能把酒楼做大,还开了分店,又收留这些姐姐”,见嫣娘缓了神色,彩虹又道:“南县提起咱家酒楼,谁人不夸。可惜没个话本写这事,不然大姐也能流传千古哩”。
嫣娘被彩虹的呆话逗笑,说道:“我明白那些红眼恨我,做酒楼敌不过,就在这事上害我。若我名声没毁,怎寻不到好人家?这温家神神道道的,也不知在打甚么主意,娘没经过商贾之事,真以为那人慕我,我却觉得不对”。
“若是真心求娶,怎得只问学习班,定下日子就不来了。前日小甲服侍雅间,听得北县吴家要包圈木料,年后要做亲置房的全去预定,省得到时没货。别家都着急,只温家一声儿不出,娘托表哥去问,回话是已经定了,却不知小甲套出话来,预定人家没姓温的。”
“还有那白仵作,听娘说温家求娶,惊了半天。等再问他,却又支吾不说。又有人暗地里打听菜方子,还收买张四手下的人哩。我本不想应下这事,见有人做耗,便先应承,看他们怎么闹妖”。
彩虹听得呆住,半晌道:“我见咱家客人进进出出,以为开酒楼也就这样,平日处好邻里,就能赚得钱来,谁知还有这些事”,又道:“大姐,你应承下来,到时事发,苦得还不是你么?”
只听嫣娘道:“若是提前说开,他们又要别处下手,还不如一次解决。就算天崩地裂,也要先会会再说”。
☆、第58章乌金百味丸
话说彩虹听完嫣娘一番话,默默回到屋里。翻了翻枕边的话本,见都是些一品夫人,公主王妃的,便叹口气。
“怎得没个开酒楼饭庄的,全是些高门富贵,可见这写书之人也嫌弃商贩。可怜大姐一人扛着,也不知能撑到几时哩”。
又想自己三年后,也该问亲,不知王婶娘是个甚么打算。那些玉面书生,真会求娶自己么,大姐艳冠南县都落得如此地步,自家也好不到哪去罢。
想到这里,彩虹怒上心头,将那些话本拢到一处,就要寻火来烧。可真取了火来,反倒舍不得,就算以后没个好下稍,现在也能做几天梦不是?走一步看一步罢。
又过几日,嫣娘同舜娘打听分店之事,听得有个叫李小黑的伙计,被人收买,便假意应承下来,每日向那客报些鸡毛蒜皮之事。那客用大银偷买菜方,还承诺让小黑入得北县陈家米铺,每月三钱银子哩。
嫣娘奇道:“那陈家米铺同我家无甚恩怨,怎得要插眼线买方子,米铺又用不到”,舜娘道:“我也心疑,只是那客紧着要方子,再不与他就露馅了。若用几个不甚紧要的方子哄他,许能钓出鱼儿来”。
嫣娘思虑后,同舜娘商定拿出姜汁皮蛋的方子。这乌突突的蛋,不甚合临安口味,小九却说这蛋千百年后卖得火哩。可再火也无用,还积压几百个卖不掉,只得将它出手了。
那客见了这蛋,色黑味怪,便沉下脸面。李小黑正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旁边一个干瘦的妇人惊道:“呀,这不是乌金百味丸么,东家说牡丹雅间才能供的,你怎端到大堂了”。
那客听得有故事,便摸出钱来请妇人说。谁知那妇人看也不看,只拧着李小黑耳朵乱骂,一时揪回灶房了。
那客等了片刻,见小黑不来,便又拣一块尝,觉得甚是难吃。那牡丹雅间的客人怎得喜欢?许是那大富之人胃口不同,自家一个管事,品不了那味罢。
那客心内猜度,却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打断。只见那管事笑道:“客官,我家跑堂的不晓事,将这乌金百味丸端了来。这菜甚是费钞,一颗要十两银哩”。
那客嘴里喷出茶来,骂道:“讹我哩,这黑不溜秋的,送也不要”,便甩袖要走。那管事忙扯住道:“客人你走了,可害苦我也。这乌金丸的空儿留下,可不得我和那小子补么。客人身着锦绣,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公子衙内,别逗弄小民了”。
那客人本要走,听得“气度不凡”“公子衙内”,两腿竟像被黏住,一步也不想迈了。又听那管事道:“客官若不信这乌金丸值十两,可同我去牡丹雅间一观。今日有个赵官人在此,还请了樊楼新晋的头牌哩”。
那客人听得,只随管事走。自己一个酒楼的管事,还是管仓库的,今日披了身锦绣已是运气,没想到还能见得花魁。
再说那樊楼,在临安风月场称个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那等销金之地,自己连个门儿都摸不进,也不晓得那花魁是个甚样。今日见那美人一面,就算打探消息不成,回去被掌柜骂死也心甘情愿。
那客人一路心猿意马,到了牡丹雅间。只听那管事轻轻道:“屋内的赵官人是天潢贵胄,名号未知。客人若是与他相熟,我便去通报”。那客忙说仰慕已久,却不好空手见贵人,今日就不去拜见了。
那管事也连连称是,只领着这客到了隔壁耳房。那耳房虽小,却别有洞天,将那虢国游春的画儿一取,就有个小旋钮。再轻轻一旋,就露出几个小气孔。那气孔甚小,眯着另一只眼,细看才能窥见隔壁雅间。
虽说看得艰难,只要轮换小孔,也能看得全。那客凑在孔外细看,只见屋内背身坐着个身姿清俊的官人,一身白衣,甚是出尘。那官人只是独酌,没甚言语。旁边腻着个紫衣婢妾,转身执壶时,一双眼睛媚死人。
那客狠狠盯住紫衣婢妾的胸臀,又见一个粉衣的丫鬟捧出香炉,调出汩汩的烟来。那客见这丫鬟虽没婢妾俏丽,举手投足别有番书香之气,便暗叹大家婢女果有风范。
正感叹间,却听得雅间门响,先前拧走小黑的仆妇进来,在地上铺了锦毡。那客正好奇这价值千金的锦毡被何人踩踏,就见一个纤浓有度的女娘蹁跹而至,金莲小小,一只手估摸能放得两个哩。
那客见得这等小脚,又见那女娘走得甚美,衣裙扭得格外好看,便认定是花魁。只见那花魁面覆轻纱,捧着个金盖玉盘,随风摆柳般朝自己摇过来。
见那花魁越走越近,像是专门朝向自己,喜得那客心头乱跳。又见那花魁弯下纤腰,将玉盘捧到官人面前,轻揭那盖,竟是一盘金花玉叶,簇着三颗乌金百味丸。
那花魁莺啼燕语,说这乌金丸是酒楼至宝,一丸下去能金枪不倒,两丸下去能夜御百女,三丸下去万夫不敌哩,又说妾身想公子得紧,才自家花钞买了三丸,花了一百银哩。这丸虽吃着奇怪,却甚有效。
白衣公子还未说甚,那紫衣婢妾先笑道:“这东西圆圆滑滑,竟是个乌鸟下的蛋,怎得敢称金丸。再说公子吃了这怪东西,身体抱恙,你家樊楼也赔不起”。
花魁被刺了一句,却仍温言细语:“这金丸本就是蛋,配了奇珍异草,在地下埋了三年,吸了天地精华,才修成这样。王家酒楼本就只有五百颗,每人限得一颗,若不是我砸下大银,怎能得这三颗哩”。
那婢妾不信,还要再说,却被公子打断。那公子只点了下头,粉衣丫鬟就赶上前来,用象牙箸拣出个乌金丸,玉荷叶衬着,送到那公子面前。
只见那公子用了金丸后,像是全身燥热,站起身来。忽地听到几声娇呼,就见有个大大硬硬的东西从白衣中竖起来,甚是雄壮。那公子稍侧了下身,更显得那东西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