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那刘账房紧闭双眼,乱挥乱打,却抓到一团软绵绵的,拧了一下,那骚狐竟娇吟一声,软在地上,下面汩汩流出水儿,又香又甜,七彩斑斓,还是蜜桃味的哩。
众人听得得趣,却被一个小官人打断,只听那小官问道:“蜜桃味的也倒罢了,怎得又香又甜?难不成尝过?还是七彩斑斓的”,那何婆姨被打断,十分不悦:“骚狐子甚是腥臭,哪得香甜”,那小官见前后矛盾,本要再问,却见那婆子拉下脸来,只得住了嘴。
众人都怨那小官人,又劝何婆姨不要和他计较。那婆子见众人都站在自己这边,心中得意,继续说道,直到那骚狐狸勾了三次,这账房君子念着发妻不动摇,那骚狐竟在茶水里下了药儿。
谁知老天有眼,这茶水竟让骚狐喝了。那骚狐发起臊来,竟跑到大街上,见人就勾,又一路勾到瓦子里,抢走土妓的客。那些土妓没了客人,当天就饿死了,这骚狐混天混地,勾了上万个汉子,饿死几千个土妓哩。
众人正听着那骚狐嫌勾人不爽,竟跑到衙门口,勾那石头雄狮子,正听得爽利,却又被那小官打断:“你这老妈妈,牛皮吹得恁大了。先不说死了几千个土妓,怎得今日我没听见,这三日勾万人,一日三千人,一时辰两三百人哩。这狐狸眨眼间就要勾一人,就是妲己娘娘也没这样厉害”。
何婆姨见状,正要反驳,谁知王家分店门口,竟闹了起来。
☆、第41章黑风张大王
话说何婆姨正要驳那小官,却听得王家分店门口叫嚷开来。
只见那李婆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着。胡婆子和谢帮闲在一边嚎啕大哭,直哭得天上的日头都被云彩遮住。张小九黑着脸儿,叫那张小甲去请郎中,又揪着刘账房不放。
“各位街坊,我张小九来这近三年,大家都晓得我为人。先不提这刘无赖吃里扒外,只说他一拳打倒李婆婆,还想溜走。李婆婆是个有年纪的,如何消受得这一拳,今天若这无赖没个交代,我就去府衙击鼓”。
那些闲汉受了刘账房的钱钞,本要替刘账房说话,却被“府衙”两字噎住。那李婆婆倒在地上,被人顺着气儿,气息奄奄,好不凄惨。这刘账房咋得如此手重,她一个老人家,就算嘴碎些,也不该你挥拳头。
那刘账房气得满脸发青,跳脚说自己没动一个指头,只是靠得近些,这李婆子无缘无故晕倒,怎得成了自己不对。那些闲汉本就是爱看热闹的,还没几时,便把王骚狐的话头换成刘一拳。还有人劝刘一拳破财消灾,不然这婆子去了,一个杀人罪要你受哩。
话说这刘一拳本就是个锱铢必较的记仇之人,就算是打残这婆子,也休想从他手里抠出一文钱。这刘一拳不但没一点慌张,反而叫起屈来,说这婆子素有暗疾,正好撞到凶日恶时,可不就去了么。
一旁胡婆子听了这等无赖话,一口啐到刘一拳脸上,骂道:“你这黑心肝的,李姐姐若是有个长短,我们全楼联名告你去”,那谢帮闲也说自己去寻堂哥谢师爷,定让这无赖跑不了。
众人正乱纷纷,张小甲已经引着郎中到了。张小九几人扶着李婆子,请那郎中诊脉。那郎中捻了捻须,摇头晃脑一番,说是这婆子被打断心脉,就是这一两日了。
那李婆子听得,晕倒在地,王家酒楼里哭的哭,送郎中的送郎中,还有人在一旁来了一句:“说了那刘无赖几句,就被打得折了寿命,李婆婆你命好苦也”。
刘一拳见周围人都怒眼瞪他,慌忙骂道:“贼婆子还想赖我”,又说:“各位评评理,我今日打人一拳,那人十年后死了,却是我的错么,再说这婆子腌臜,我离她近都要嫌她老人味哩,哪来用拳捶她”,又拉着闲汉要作证。
闲汉们之前都凑在一起说那王骚狐,哪瞅见李婆子有没有挨拳,见这婆子奄奄一息,都偷偷溜了。何婆姨见自家对头李婆子,落得这样可怜,也怨那刘一拳没个轻重,又感叹这李长舌去了,以后嘴痒找谁对骂去。
刘一拳见状不妙,正要逃走,却被酒楼众人围住,一顿棍棒乱打。张小九见不像样子,喝住众人,说是要请这刘一拳说道说道,逼着他来到后院。
床上王老娘听得刘无赖被擒住,立时精神起来,病竟好了一半。嘱咐王嫣娘喝了药,被人扶着,在楼上看酒楼众人撕打无赖,越发心情愉快。
那刘无赖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是挣脱不了,只得挨着,又听里面有人哭那李婆子,竟有进气无出气。谢帮闲立时去寻谢师爷说道,张小甲也跑到李盛同窗韩沁那求助,刘无赖听得这王家老弱竟能请动巨富韩家,便软了下来,请那三掌柜说话。
张小九听这无赖想要私了,便嗤笑一声,说这李婆婆是自家娘子的干娘,自己做干女婿的,怎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又对那几个拿棍棒的活计,说自家当邪道惯了,吃过多少女娘,还没尝过汉子的味哩。
那些活计听得,俱笑嘻嘻的,彩虹在一旁还喊着“黑风大王要熬汤哩”,捧珠听得,叫人将那煮猪的大锅抬来,放到刘无赖面前,架起火儿,就要烧汤。
那刘无赖听得院里磨刀阵阵,滚水汤汤,一群人都邪笑着盯着自己,心中恐慌。又疑是故弄玄虚,便梗着脖子不服。
谁知那张邪道竟微微一笑,喊来一个缺着门牙的丫头,从那大锅里舀出一葫芦滚水,就往那丫头面上浇去,只听得那丫头撕心裂肺地叫着,倒在地上,被人拖出去。
闻着肉焦味儿,那刘无赖吓得心战,此时张邪道说东,他便不敢说西,不仅吐出从酒楼贪了的银子,还多赔了五十两。那张邪道见了,簇起眉头,又转头问刀磨好了没,刘无赖见再也抵赖不过,又吐出一句:“是北县吴家叫我来的”。
那张邪道听了,笑了一笑,让人提溜这无赖,丢了出去。那刘无赖被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一瘸一拐回家去。
等到家门口,却见那何婆姨刚从门内出来。刘无赖心中疑惑,刚走进去,就被一爪子抓破脸。
只见那家里恶婆虎着个脸儿,劈头劈脸骂道:“你这个脑子灌浆,狼心狗肺的,竟去招惹王狐狸,若不是何家的告诉我,我还在鼓里哩”,又骂道:“那狐狸再骚,围她的也是衙内公子,你这个腌臜贼种,倒他娘的馋起天鹅肉来”。
那刘无赖本要逞威风,却被恶婆又咬又抓,关在门外不让进屋。刘无赖在自家院子气得团团转,又用脚去踏那院里的苗儿。刘无赖的女儿见了,喊了一句“那菜长成要卖哩”,却被刘无赖一脚踢在一边,踏住乱踩。
那刘恶婆听得响动,骂道:“你打坏她,明年咋得卖价钱”,转头骂那刘大姐:“见着这畜生就凑上去了,你闲得嘴痒么”,又出来揪住那刘大姐的耳朵,扯到灶房,让她烧水。
那大姐听了何婆姨的话,本替亲娘打抱不平,谁知又被亲娘骂了,心中难过。等好容易烧好水,挑进桶里,送到屋内。
却见亲爹翘着脚儿坐在榻上,亲娘给他上药。那亲娘见这青肿一片,骂那王狐狸全家让天雷劈死,不得超生。那亲爹听了,笑道:“梨花,明日我带着这身伤,去吴家一坐,再要回五十两,替你和虎子打几件银器,好是不好?”
那亲娘听了,嘴里啐了一口,扭着身走了。见刘大姐还呆呆望着,往头上一凿,骂道:“这贱蹄想汉子哩”,又撕着大姐耳朵,扯到另一小间,让她照顾穿着细棉睡得正香的虎子。
刘大姐怔怔地望着虎子,听着那刚才还势不两立的人,现在正滚在榻上,妖精打架哩。这几间房子本就是个样子货,隔不了音,只听得男吼女叫,你死我活。
巷里徐秀才不是说“百善孝为先”吗,为什么我孝来孝去,疼的是我,乐得是你们。这虎子与我都是你肚子里爬出的,怎得他是主子,我是丫头呢。刘大姐想着,两滴泪掉在弟弟脸上,又慌忙擦去,生怕惊醒这祖宗。
那清波门的王狐狸真是祸害,若不是她,我怎得挨这一顿打骂。偏这老天没眼,让那贱人穿金戴银,若是有神仙降服那狐狸,该是多好。
先不提那刘大姐,只说那王家酒楼众人。虽然刘一拳的风头压过了王狐狸,这嫣娘终究是名声不好,心中难过。张小九见了,也暗自叹气,酒楼做大,却惹人红眼,偏这对手使出阴招,害楼上的女娘们。
自己若是不扮成男子,也是步步艰难。女人当家怎么了,王家分店就用这女先生,气死那些红眼们。张小九见王嫣娘心中郁结,便说自己有妙计,能将这名头扳回来。王嫣娘晓得张小九人物聪明,便略略宽了心。
又过几日,那李婆子烧完火,倚在桌子边喝着果子酒,对毛婉妁抱怨道:“前些日虽然赶走刘无赖,婆子我倒是受了苦,一动不动躺个半天,筋都麻了”。
周桂姐听了,笑道:“婆婆你还算好的,就是皂角沫子难吃。我被那白醋泼得鼻子直抽抽,还忍住不打喷嚏哩”。
李婆子笑道:“你这促狭鬼,不听小九儿的劝,偏请毛娘子在后面烧猪皮。这人被烫了根本没味,你倒是将这戏给毁了”。
那周桂姐说道:“哪得毁了,三掌柜还夸我哩,说那无赖被吓上一吓,才能吐出钱来。穿帮又怎样,那无赖昨日知道婆婆你没事,还不是夹着尾巴溜了”。
那毛婉妁听了,说道:“你还说,惨叫得吓死我了,差点把那皮丢进火里”,又说:“那彩虹也是,偏叫个甚么黑风大王的,弄得神神道道,几个伙计都偷笑哩”。
李婆子说道:“咱这楼里没个男人,到底受人欺负,那张四带月牙去扬州耍子,若是没走,留下来镇个场子,也比小九儿唱戏哄人的强”。
毛婉妁听了,没有言语,周桂姐不服,说道:“三掌柜虽是女子,也比那懵头的张四厉害。再说咱们东家,也是几眼就核出账目,这上上下下,谁不服她”。
又说:“就算东家名声不好,不易嫁人,也比胡乱嫁给癞猪癞狗强,像那刘无赖,败光婆娘陪嫁,还卖女儿,自己拿了银子在瓦子充大爷,他女儿就卖在隔壁瓦子哩”。
李婆子听得刘无赖被吴家赶出来,竟卖女儿逛瓦子,气得骂了半天。那毛婉妁听得这惨事,叹了口气,想这张怪物虽然离经叛道,却也讲义气。罢,罢,我在这酒楼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横竖比瓦子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