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薛涛、乔三手上的剑血迹未干,并且没有收起的意思。而刘煜也没有命令他们收起,太子励道:“连我朝太宰都束手就擒,而漱玉斋刚在宫中兵戎相见,把我皇室威严置于何地?望父皇不要纵容这等宵小之辈!”
魏帝冷幽幽看过来,漱玉斋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利国利民,用不好,就自伤筋脉。魏帝的本意是想利用它来笼络汉人。但它若不能臣服于他,他又能如何利用?
太子励算准了魏帝的心思,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扶持漱玉斋,给天下能人志士一条通达天听的通路,但任何皇帝都无法容忍别人无视自己的皇权,骑在自己头上,屡触逆鳞,未必就没有除掉他的心思,只是差一个名正言顺的契机。
而现在,他就为他制造了这个契机!
如今形势这般又如何,抓不到他把柄,降罪漱玉斋,那么与漱玉斋交好的所有世家勋贵都处了弱势。这些人断然不会为了漱玉斋出头,为了家族发展,他们会加倍的努力向他这边靠拢,届时要拉下佛狸,也是顺理成章的时。
再看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侍卫,伤了御前侍卫不说,竟然到此刻还不收剑,这个画骨先生脑子是秀逗了吗?
李宓觉得,跟宋轶处事,那家伙手段委婉含蓄,既能达到目的又不会给漱玉斋招祸。显然刘煜这个家伙是不懂委婉含蓄这一点的。他本身就具备王者霸气,下意识的举动便是会将自己凌驾于别人之上,虽然看起来很爽快,但是,真的让他的小心肝承受不住啊。
魏帝也看着薛涛、乔三手中完全没有打算收起的剑,那眼神用意很明确。
“漱玉斋追贤慕能,不干涉任何邦国朝政!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一丈,人犯我一寸,我必还他十丈!这是我们的立场!委曲求全,这个词,永远不会出现在漱玉斋的人身上!”刘煜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断手,这,就是他们的立场!
李宓承认,就在此刻,他沉寂已久的热血,被刘煜这股气势给点燃了,当然,只是一丢丢而已!满朝勋贵世家或多或少都给漱玉斋交过手,甚至很多比试过,画骨先生其人,无论文治武功,都不低于任何世家大儒也不低于任何百战将军,若他为君,必是能开创盛世之景的明君!
同样,他们也见识过这两个侍卫的手笔,就算今日他们群起而攻之,就算能将漱玉斋系数拿下,也将折损漱玉斋十倍之多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们明白,魏帝如何不明白?魏帝不说话,其他人更不会吭声。于是刘煜的声音再次响起。
“太子殿下觉得我们居心叵测,可是因为你的名字并不在漱玉斋追慕之列?至于曾经因此跟漱玉斋发生的不愉快过往,相信大殿上的诸位都很清楚。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次给漱玉斋发请柬,本就是有意要将漱玉斋落入这个阴谋中,顺道将我们一网打尽?以泄你心头之恨?漱玉斋断没有任人宰割的道理。”
“你还想妖言惑众吗?”太子励反驳道。
刘煜冷笑,“太子殿下非要给漱玉斋扣一个妖言惑众的帽子,那不防我便妖言惑众一下!”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拓跋珲不是很有诚意地感慨。
“太子明明已经给自己制造了转机,非得找漱玉斋给自己挖坟墓吗?”郑玉感叹。
“其实吧,他这病,是皇上纵出来的。”卢郝中肯评价。
刘煜将宋轶交到李宓手上,走出薛涛和乔三的护卫圈,不卑不亢拱手道:“敢问皇上,招纳汉人能臣,督促胡人汉化的目的是什么?”
魏帝答:“一则,我鲜卑出身游牧部族,要统一中原,鲜卑原本的策略自然不合适。朕不但觉得汉人的文化是天下一统的文化,也是朕心之所向;二则,有了统一的文化,才能更好地实现民族融合。朕想建立的天下,是不分胡汉,和谐共荣,共创盛世辉煌!”
刘煜恭恭敬敬地揖了三揖,这是他给魏帝的大礼和尊敬。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信仰和文化,与其他民族有冲突是必然,要实现皇上的大一统,胡汉共荣,最基本的一条,我想应该是包容与尊重。”
魏帝点点头。
刘煜又问其他人,“在坐的功勋世家可也是如此认为?”
这里的世家功勋,为了能够更好的让家族发展壮大,的确首要考虑的就是这个问题。大道相处,便是求同存异,双方皆有谦让和包容才能真正和谐共荣。
刘煜高屋建瓴的话自然得到了所有人认可。
“若是一国之君,连自己的优势劣势都辨识不清,本末倒置,又不能听取逆耳忠言,这样的国君是无法实现皇上的大一统盛景的。恐怕最后出现的应该是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强行推行霸权,致使世家反抗,战火并起,最终民不聊生!”
所有人脸都变了色。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当众对一国太子做下如是评价。连魏帝脸色都难看起来。
刘煜却面沉如水,反而冲拓跋励道:“这就是我的祸众妖言,太子殿下可满意?”
太子励额上青筋毕露,刘煜却毫不理会,继续说道:“漱玉斋处事公平公正众人皆知,绝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枉下断言,方才那话,诸位全可当成妄语,在下不过满足一下太子的愿望罢了。太子殿下怪漱玉斋没将你捧上至高之位,并将此归咎到漱玉斋与佛狸皇子有旧交,甚至还有故意扶持他与你争夺皇位之嫌。可有人看到过漱玉斋写过佛狸皇子的只言片语,为他造势?”
“这,还真没有!”立刻有人答道。
“同样,若非太子殿下你仗势欺人,欲强霸风云榜,漱玉斋本也不会对你做出任何评价。不能因为你做出此事,漱玉斋据实以报,损害了你的名誉,你就要栽赃嫁祸漱玉斋一个妖言惑众,扰乱朝纲的罪名。”
太子励气得面色通红,终于无法再淡定,“那漱玉斋不也无视了本来的战功政绩?”
刘煜点头,“太子殿下果然介意漱玉斋没写你的传记。之所以不写,是因为有一事还未澄清,这就是你主理的清河崔氏崔阶之死的案子。”
“这个案子皆姚琼所为!难道你还想将脏水泼到本太子身上?”
刘煜抬手,“漱玉斋不干涉任何世事,只是公平公正地看待每个人,每一件事。我等不过认为这其中还有疑义未清,自然不会妄下评判。至于是否要继续追查,是否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那都是北魏内部的事,我们漱玉斋只是旁观者罢了。”
刘煜一句话将漱玉斋在此事上摘得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怀疑过,却没有人说出来,不过是因为考虑到一些利益问题。
作为这个案子的苦主,崔维走出来,向魏帝秉道:“小弟崔阶虽然身子羸弱,但性格坚毅,我清河崔氏,断不能接受姚琼所说的他不堪羞辱自尽的说辞!我想,这其中定是有人为怕我清河崔氏严惩此事,才杀了他灭口!还请皇上还我清河崔氏公道!”
太子励不惧,“就算要杀人灭口,难道不该是姚琼杀人灭口吗?他当然不想承认此事,便改了说辞罢了。”
如今姚琼已死,死无对证,你清河崔氏还能耐我何?
崔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丘穆林尔融上前,伏地叩首,道:“朝中皆传,是佛狸殿下为与我抢人,才要杀我。但事实是,那日我深中毒箭,是佛狸殿下为我祛毒疗伤,才保住一条性命。而当日之事,也定是有人要借机陷害佛狸殿下,并杀我灭口!”
“尔融,你伙同王赞祸害良家少女,害人自寻短见,这是事实。又有谁会杀你,这又灭的是什么口?”
丘穆林尔融本身就摘不清,加上丘穆林跟杜家的关系,他为佛狸作证,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丘穆林尔融气得发抖,偏偏他自己也说不清那些人的去处,因为这一切都是王赞一手操办的。
而其他参与过此事的人,自然也不愿意将这件丑事公布出来。局面突然又僵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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