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到他母亲跟前。
周氏便一手揽着他,向施世范和敏瑜介绍起来:“八爷,这就是我那小子,叫旺儿。”又对旺儿道,“快给八爷磕头。”
慌得施世范忙说不必,拉过旺儿问道:“今年几岁了?”
旺儿戒备看他道:“八岁。”
敏瑜道:“八岁?正好和廷皋一般年纪。”于是扭头叫廷皋,“廷皋,来。”
廷皋从玩闹中抽出身,跑向敏瑜身边,刚要张嘴喊她小婶婶,忽然间瞥到狗剩夫妇,却似想起什么,忙改了口道:“小……小叔叔,你叫我来干嘛?”
敏瑜喜他机灵,刮着他的鼻梁尖儿笑道:“来给你介绍个朋友。”便将旺儿的手一拉,放到施廷皋手里道,“这位旺儿小朋友,今年正好也八岁,与你同年,或者你们两个可以说说话。”
施廷皋凝神看一眼旺儿,瞧他个子不甚高,体格却很健壮,一张脸庞儿黑红黑红的,额上还有几滴汗珠儿,和他的哥哥廷羽弟弟廷芳廷之都不同。
他不觉好奇,握了握旺儿的手道:“我叫施廷皋,你住在这里吗?”
旺儿小心点点头。
施廷皋笑着一指身后,问他:“那这些都是你们家的东西吗?那个刀是切什么瓜用的,那样长的刀柄,肯定是很大的瓜吧?”
旺儿哈哈笑起来:“你真是笨死了,那是镰刀,我们打猪草都用它。”
“你们家还有猪呢?”这下连敏瑜都好奇起来,忙一捣施世范的胳膊,“走,去看猪去。”
施世范只觉得好笑,那狗剩听罢忙就领路,带了敏瑜一行人去猪圈里看猪。
旺儿和施廷皋一路手牵手说话,大抵是年岁相同之故,二人说着竟越发投机,几乎成了相识许久的老朋友。
廷芳廷之在他二人背后抓耳挠腮,要笑他们。敏瑜一手一个,拎着他两个人的衣领子,拽到自己身边道:“小东西,敢在背后说哥哥们的坏话,该打哦。”
廷芳廷之嘻嘻的笑,回头朝她做个鬼脸,挣扎着跑开了。
看完了猪,狗剩家里又养了几只羊,虽说跟来的远房亲戚也有穷的也有富的,但是仗着靖海侯府的接济,大多都是锦衣玉食长大。对于猪马牛羊这类家畜,都是新鲜又好奇,敏瑜和施世范只看着一群熊孩子捉羊的捉羊,逗猪的逗猪,简直管不住。
好不容易管住,两人几乎热出一身汗来。
狗剩夫妇也暗暗纳罕,这八爷今儿怎么恁地有兴致,带一帮少爷出来玩了。
不过纳罕归纳罕,他俩人只以为这是豪富之家的一时兴起,不过留神看着,不让孩子们磕碰到罢了。
因旺儿和廷皋闲谈,说到自己下学回来,敏瑜站在一旁就问他:“你上的那个学堂,是不是就是王妈妈说的义学?”
旺儿点点头,廷皋便道:“什么是义学?”
“就是地方公款或地租设立的蒙学,不收银两,专为贫……”敏瑜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生怕即将出口的贫寒二字会打击到旺儿,就换了话题问他,“你今天怎么下学这么早?”
旺儿扯着衣襟,竟意外扭捏道:“讲千家诗的先生有事没来,新来的先生讲的是律诗,我听不懂。”
“怎么会呢,律诗从头听,很好学的。”
“我……我……“旺儿头低得更加沉了,“我前几天去地里干农活了,没放羊,就没去学堂旁听。”
放羊?旁听?
敏瑜心头一愣:“你站在外面听的?”
旺儿腼腆嗯了一声。
敏瑜惊诧的问向狗剩夫妇道:“怎么不叫孩子去学堂呢?王妈妈那里的月例钱据说有大半都给了你们,义学又免费,书本钱也用不了多少。”
周氏便道:“小少爷,你哪知道我们的苦。他爹自从跌了一次后,身体总不大好,连年地里收成也越发不如一年,家里猪牛羊又得人伺候。不是我们不叫他去学堂,实在是我们这样的人家,纵然学得出道理,可到了赶考的时候,盘缠考篮骡子马都不得花银子吗?额娘在你们府里也不知能干到哪一天,等他成人,只怕额娘都指望不上了。”
这倒是实情,王妈妈年过六十,若非看在她为施府操劳十几年的份上,的确早该回乡养老了。只怕就为了这一家,老夫人才将王妈妈留下来,怕王妈妈年纪大不便劳动,才将王妈妈指派给最好说话的自己。
真难为王妈妈了。
敏瑜叹口气,摸摸旺儿的脑袋。廷皋听了半日,总算有些似懂非懂,拉着敏瑜的袖子偷偷问她:“小婶婶,可不可以叫旺儿跟我们回去上学啊?我们家的学堂那么大,他来了跟我一起学不可以吗?”
“廷皋乖。”敏瑜感叹他心地纯善,其实她又何尝不想把旺儿带回去呢,只是这个家如今这样,定然离不了旺儿。她想了想,便又问:“旺儿,学堂里这会子还有人吗?”
旺儿道:“有的,要到太阳落了才下学呢。”
“那好,那就麻烦你带我们去学堂。”
敏瑜拍拍手,喊来在旁边和小羊玩耍的几个孩子道:“廷之廷芳远山修宁长风,别玩了,我们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廷之才和小羊玩的熟,抱着小羊的脖子扭动身子十分不愿意:“不嘛,不嘛,我想要和小羊玩。八叔,八叔,我们把羊带回家好不好?”
“好什么好?”一旁廷羽也玩得累了,闻说还要去下一个地方,长胳膊一勾,就把廷之抱在了怀里,冲敏瑜和施世范一笑道,“走吧。”
☆、第九十六章扔书
第九十六章扔书
几个小毛孩子平日在府里拘束惯了,正愁没得玩。眼下看敏瑜和施世范要去学堂,忙都起哄,跟着廷羽身后嬉闹着走去。
旺儿在前头带路,七拐八绕的就把大家伙带到了一个茅草房前,伸手一指道:“就是这里了。”
这里?
敏瑜和施世范彼此相觑一眼,实在想不到义学的条件竟然这般艰苦,看那屋顶上的茅草好多都干枯了,还有的光秃秃的露出一大块屋脊,这样的房子怕是连刮风下雨也抵挡不住。
诚如旺儿所言,义学里还没下学,教书的先生一字一顿的念着杜子美的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