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芳吐一吐舌头,真就不再多言。她倒是不怕关禁闭,唯独怕她额娘念紧箍咒似的成日念叨她。
因老王妃在,侯夫人她们便不去前头待客,领了安亲王府径自往正房屋里坐着。苁蓉文杏奉上茶来,湄芳背着侯夫人和王妃,将她二人的衣袖一扯,问明敏瑜在哪里,就偷溜出来寻敏瑜去了。
郑红缨和马秀菊她们原都一处陪老王妃坐着闲话,余光瞧见湄芳偷溜了,心内对这个格格十分好奇,遂趁着苁蓉上茶之际,叫住她低低的问:“方才那个格格哪里去了?”
苁蓉小声回她:“说是要找八奶奶,奴婢叫她往前院找去了。”
郑红缨皱皱眉,自方才她就听着这个安亲王府的格格似与八房的十分相熟,这会子又听她找敏瑜去了,更是奇怪起来。只道她二人年纪相差甚远,一个嫁为人妇多年,一个尚在闺阁之中,怎地就如此相好起来?
她存着疑惑,便问老王妃:“妾身方才见小格格跟着进来,这会子转眼又不见了,问了人,都说找我们八奶奶去了,想是格格同我们八奶奶感情很好吧?”
老王妃笑道:“她两个的确情深,也不知是哪辈子里修来的缘分,自湄芳入宫那年两个人碰了面起,就一直交往至今。湄芳家中又无同胞姊妹,独独同你府上的吉祥格格十分要好,往日在宫中,几乎没拜了姐妹。”
“哦。”郑红缨似了然一笑,回首却暗暗盘算着。
她知道敏瑜自幼在宫中长大,以她的想法,敏瑜的娘家李家号称出身正白旗,其实原不过是皇帝的家奴,仗着老子娘奶过皇帝,才得了今日的荣华富贵,按理敏瑜进宫也不过是个有头脸的丫鬟,倒不想她待遇如此的高,竟可以与皇亲国戚攀亲带故。
这可真是她小瞧了敏瑜,也小瞧了李家。
且说前院里湄芳寻着敏瑜,便将她和老王妃同来一事说了,因左右不见施清遥,她便道:“小丫头呢,我在老夫人那里没见着,还当她和你在一起。”
敏瑜叹口气:“还说呢,小丫头前儿让我给折腾一番,惹了风寒,大夫开了几副药膳方子,已经吃上七八日,也没见好。我怕她出来再经风,所以这几日让奶娘拘着她在房里。”
湄芳哎呦一声,忙说:“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说我这心里跳跳的,总觉有事,原来是清儿宝贝病了。你找的哪门子大夫给她瞧得病?早通知了我,我叫御医来给她看看呀。”
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年代,一点点小病都能变成大病,何况清儿自小又没怎么生过病,就更怕急病了。
敏瑜与她同样的心思,见状忙说:“倒还不至于要请御医,要当真严重,我势必要麻烦你的。如今只有一事让我担忧,过几日我们就得扶柩回福建,陆路还好,最怕水路颠簸,我要带清儿去,就怕她的身子吃不消。”
湄芳低头思量了片刻,大着胆子给她做决定道:“要不然,清儿你别带去福建了,留在京里,住到我们王府去。有我在,管保你放一百个心。”
敏瑜初初也有过此意,可是施世范提醒她湄芳毕竟是待嫁之身,带个孩子不成规矩,她也就不大好意思在老夫人面前提起这事。
眼下见湄芳自己说了,便道:“清儿交给你我的确放心,可是你家老王妃还有你阿玛额娘你打算怎么应付?”
“嗨,那有什么可应付的?”
湄芳浑不在乎,一摆手道:“现如今你可不是寻常民妇了,你是上册的侯夫人,你们家的清儿是正正经经的侯门千金,我带着她去我那里,那算是世交往来,我阿妈额娘再不会说半分的。便不是如此,以你过去风光,和在太后皇上跟前的得宠程度,不看僧面看佛面,我阿玛也没什么说的。”
“如此便好。”
敏瑜点了头,忽而又嘱咐几句:“清儿去你家里住可以,但有一条,你千万别带她入宫。那地方我不喜欢去,自然也不喜欢清儿去。”
“这个我自然知道。”湄芳握嘴一笑,知她心结难解,便道,“你们去福建也得十多日才好回来吧?这十多日我就管管腿,哪儿也不去,专一给你带孩子,可好?”
敏瑜轻笑起来:“那真就是劳驾你了,待我回来再好生谢你。”
“客气客气。”
湄芳玩笑两句,到底惦记着施清遥的病情,就离了前院,让翠儿令她去看看小格格。
敏瑜再前头忙活半日,那里文杏寻过来,悄悄问她:“奶奶可忙完了?”
敏瑜道:“不曾,姑娘找我何事?”
☆、四十四章中意
四十四章中意
文杏便道:“安亲王府老王妃来了,夫人说若奶奶身边事不紧要,好歹也要到王非面前应个卯。”
湄芳听罢不由一笑:“方才湄芳格格正同我说起王妃过府的事儿,我只顾着同她说话,倒是忘了去见一见,多谢姑娘提醒了。”
文杏忙说不敢,于是带了敏瑜到侯夫人房里。
老王妃坐在上首正与王妃等人说话,一见她来,不待她行礼,就招手唤道:“过来,过来,丫头,几年不见了,过来让我瞧瞧。”
敏瑜应声是,便走上前去。老王妃携了她的一只手儿,一面看一面微笑点头:“还是那么的俊俏,当年入宫的几个女孩儿里,我就说过数你的造化最高,如今可见我说的不错。”于是转头向侯夫人贺了喜,“终归你有福气,娶了这么些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更难得个顶个的灵巧。”
侯夫人也道:“都是王妃过奖了,这几个孩子好是好,您府里的小格格岂不是更好?瞧那模样,好像画上的美人走下来一般,我就很喜欢。可恨再没有一个儿子配她,若然有,就是王妃嫌弃,我也得让他去攀小格格的高枝儿去。”
“嗨呦呦,哪里是什么高枝哟?”老王妃乐不可支,掩口笑道,“都是你这张嘴啊能说会道,我当你这么多年嫁了人就变了性情,想不到你还是老样子。我们湄芳虽好,到底不如你们家的孩儿,别的我不敢说,单说说敏瑜,这孩子我可是从小看到大的,两宫太后都赞不绝口的人儿,别说我们湄芳比不得,就是宫里的几位公主也不能都说比过她去。我那时只想着这么好的女孩儿,究竟谁家子弟有福气才能娶了去。再不想,就是贵府的小公子,可见天定姻缘,非人力能改。”
她微微摇晃着头,于盛赞中不免稍加困惑。
敏瑜同黄夫人都知她困惑的是什么,却都一致选择了听而不闻,那黄夫人只是说道:“他们小儿女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也管不得多少,不过每日祷告子孙安宁,家庭美满罢了。不过,闻说贵府里的小世子,业已到了娶亲的年纪,王妃可曾看中了谁?”
黄夫人口中的小世子说的正是前时过来拜祭的华圯,比湄芳大两岁,四月间堪堪行了弱冠礼。因他出身皇亲世家,又生的一表人才,兼之文采斐然,人品风流,在京中可谓是难得的东床快婿之人选,但凡那些有女儿待字闺中的大户人家,多想攀上安亲王府这门亲事。
黄夫人这样问起,老王妃就喟叹一声道:“我看中有何用,说到底还得是他自个儿中意。他不比他的大哥人老实,华圯心里主意多得很。那年皇上给华彬指婚,就曾要给他一道选个好人家的女儿,偏他不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跟皇上说,他要自己娶妇,不论贫穷富贵,看中了谁就是谁,求皇上成全。皇上一来看他那时年纪小,二来也欣赏他的胆量,就同意了他。这倒是好了,他既然求来了圣旨,凭你怎么劝诫,都不愿我们做主他的婚事。他一个也就罢了,偏偏湄芳也是这么个性子,也去皇上面前求了一桩婚事,兄妹两个齐力合心,竟都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安排了。”
底下众人均听个分明,心内全是暗暗称奇,黄夫人也满面讶然,却问老王妃:“这般说来,莫非世子爷心里也有了人选不曾?”
老王妃摇了摇头:“要真有却也罢了,是好是歹我们都认,横竖是他看中。可眼下怪就怪在这孩子也没个看中的人选,他哥哥似他这等弱冠之年,儿子都抱上了,他反倒连个媳妇儿影子都没有,怎能叫人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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