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口气,敏瑜摸摸额头,冷汗早已止了,余温还在,便离了施世范的怀抱道:“几时了?若还早就再睡一会子。”
施世范道:“才报了二更,离天亮早着呢。”说完,躺下来,仍是腻着敏瑜,“睡不着,我们或者可以做些别的。”
“呸。”
敏瑜不由逗乐起来,啐了他一口却没反对。
施世范神色欣然,拉上帘子就欺身向敏瑜而去。他总怕弄疼了她,所以动作间一贯小心,倒是敏瑜急躁了点,环着他的脖子就送上了门去。
经了一场噩梦,她的确需要一些活动来麻醉自己,好让那些腐朽如枯木的过去都随着疲乏淡忘下去。
两个人难得你情我愿,且在盛年,不过一番折腾就到了天亮。
施世范犹不知餍足,抱着敏瑜不撒手道:“又不是宫里点卯,给父母请安晚一会子也没什么。”
敏瑜倦到极处,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无,便顺着他的手劲儿,伏在他胸膛上嗡声说道:“那不是坏了规矩?别的不怕,我只怕你额娘和桂妈妈有的话说。”
施世范不觉微笑,便将她挪至床里,自个儿先起身,方叫了翠儿璎珞进来伺候敏瑜穿衣。
翠儿和璎珞这两日冷眼瞧着他们夫妇情深意浓,自然高兴不已,忙都入内将敏瑜穿戴起来,去侯夫人处请了安。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等到池子里的萍蓬莲谢了,院子里的凤仙花可以染指甲的时候,圣驾终于回京了。
敏瑜还是第一次在家里见靖海侯盛装的样子,镂花金座顶朝冠,石青色四爪正蟒补服,里头是同色的朝服,腰帷行四蟒,中有襞积,裳行八蟒。
正是儒将风光。
敏瑜看着面前疾病缠身却仍强撑着矍铄的老人,眼眶中一红,差点就落下泪来。
侯夫人将绿松朝珠替靖海侯挂上,像是没看见敏瑜背过身去的小动作,只微微笑道:“老爷这么一打扮,几乎年轻了十岁。”
靖海侯捋须亦是笑道:“在福建呆的久了,多年不上京不入朝,竟没有穿这衣裳的时候,难为还合身着。”
“是啊,老爷倒是没怎么变过。”
侯夫人打趣了一句,自己前后转着看了两回,才道:“好了,没什么落下的。外头车马都备好了不曾?”
敏瑜偷抹了泪痕,见问忙转过身回道:“八爷一早准备去了,这会子想必是备好了。”
“那就好。”
侯夫人点一点头,又问都有谁跟着靖海侯,敏瑜点了四个人,皆是靖海侯从福建带来的扈从。又说:“阿玛这一番觐见,额娘必是要跟着去宫里给太后请安的,儿媳擅自做了主,让桂嬷嬷带着翠儿璎珞陪额娘去,桂嬷嬷是宫里老人,翠儿和璎珞旧年也曾入过宫。至于额娘身边的几位姑娘妈妈,儿媳想她们久在福建,怕是不知宫里的情况,就留在了家里候着额娘回来。额娘瞧着这主意可好?”
侯夫人略一沉吟,却道:“怎么,你不同我一起去吗?”
“呃,这……”敏瑜讪讪的笑,正是怕入宫,她才推出了桂嬷嬷,却不想侯夫人亦是精明过人。
她正犹疑,靖海侯从旁说了一句:“去不去的也不差这一时,世范我并不打算带他进宫,留着他在家怕也生乱,不如让老八家的照应着。”
“世范又不是小孩子,何须时时照应?”侯夫人掩着口欲笑不笑。
靖海侯挑了挑眉,未曾回答。
前院清儿玩够了,闹着瑞竹要找额娘,瑞竹抱着她来至正房。外面侍立的丫鬟婆子见说小格格找八奶奶,都一齐给她打起了帘子。
侯爷恰一眼望过来,看见施清遥不由笑道:“小妞妞的脚程却快。”
施清遥从瑞竹怀里下来,跑到靖海侯面前,背了两只手儿,偏过头一个劲儿的看他的衣服。
似乎嫌看的不过瘾,又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戳着衣服下摆的海水江涯图。
敏瑜悄拉了她一把,问道:“怎么不叫爷爷奶奶?”
小丫头嘟着嘴,奶声奶气的说:“爷爷奶奶怎么穿的和平时不一样了?”
没见识。敏瑜心里轻笑,拉着她的手道:“爷爷奶奶穿什么样都还是爷爷奶奶,你不叫人就是你的错。”
“她还小呢,别唬她。”
侯夫人最喜儿孙,一瞧着小丫头倒又想起来,便叫来苁蓉:“把前儿给小格格做的衣裳拿来。”
苁蓉答应着去了,这里侯夫人便对敏瑜说道:“料子是福建那里新上来的,送了一匹到你屋里,倒没看你做衣服。我这里留了两匹,原想那个葱绿的留着做帐子,结果颜色太嫩试了几回都不衬,就给妞妞做了一身。”
敏瑜道:“她的衣服多着呢,额娘留了给别人也好。我的那匹摸着却厚实,等入秋了做袄面才好看呢。”
侯夫人笑道:“随你去吧,爱做什么样儿就做什么样儿,年轻姑娘家都要爱俏才是,打扮的水灵灵的才招人疼。”
“额娘说的是。”
说话间,苁蓉已把衣服拿了出来,果然是桃儿粉,颜色鲜艳的如同刚摘下一般。敏瑜招手叫过施清遥,亲自给她把新衣裳换上。
小丫头虽是三四岁的年纪,因受湄芳的熏陶,对于新衣服总是喜欢得不得了。此刻一换,小脸蛋上全是笑,摸着衣角脆声道:“谢谢幺嬷。”
“原该给你的,说什么谢。”侯夫人摸着她的脸蛋,又疼又爱。
靖海侯在一旁看了片刻,见状忽道:“不如让妞妞跟着我和夫人进宫吧,她年纪还小,失了礼数也不算什么。”
敏瑜不大放心道:“只怕不妥,阿玛要去面圣,额娘要去太后宫中请安,带了她岂不累赘?”
“倒也不累赘。”侯夫人竟也赞同靖海侯的意见,笑道,“小妞妞是很听话的孩子,上回带她去访友都很知礼。”
施清遥站在那里,似乎听懂了她爷爷奶奶的话,忙跟着说道:“幺嬷是要带我出去玩吗?”
“正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