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到了极处,急需寻觅一处修养生意的处所……这个情况是瞒不过人的,平北军府中的幕僚稍作推算即可明了。何况大将军虽然名义上尊奉汉王刘渊,实则自行其是,从不视匈奴为主。匈奴人趁着我军剿除晋军主力的良机南下洛阳,其行径简直卑下不堪,大将军断不容匈奴轻易得手。这,便是我们取信于陆道明的前提条件。”张宾先立起一根手指,慢慢又伸出第二根:“另一方面,这个计划若能实现,陆道明先得援救东海王的大功,又获取前往洛阳勤王的通路,对他聚拢人心、收揽河北军政大权更有说不尽的好处。对于眼下的陆道明而言,这是一颗太过鲜美勾人的诱饵,我料他纵有三五番犹豫,最终还是会一口吞下。到那时候……”张宾笑了起来:“那时候,便需要诸位将军施展威风了!”
“由于近期我军凡有调动,必遣轻骑四出,封锁消息;甚至在自家军中,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放出若干真真假假的信号。因此,任凭陆道明如何探查,得到的都只是我军设下天罗地网、全力围剿东海王幕府诸军的消息。他们绝然不可能料到,我军的精锐之师,已经尽数汇聚至此。东海王一旦弃城而逃,我军就紧随其后……”张宾挥动双臂作了个劈砍的动作,大声道:“当陆道明满心欢喜地迎候东海王驾临之时,他的心思便不在战场上了,幽州军上下的防备也最为虚弱。我们则趁着这个机会催动铁骑,给予他们致命一击!只消能在这一战中杀死陆道明、或者击溃幽州军本部,则中原大地上再无可与我们匹敌的对手。无论冀州诸军、青州苟晞,还是东海王幕府,全都是砧上的肉食,只能任凭我们宰割。待扫平这些土鸡瓦犬,大将军遣一偏师东去压服青徐;自领得胜之师西向,则威势足以与匈奴刘渊并驱于洛阳,论一论鹿死谁手!”
说到这里,张宾环视四周诸将:“诸位将军以为如何?”
众将沉吟片刻,还是张越率先发言:“大将军的决断从来不曾出过错,孟孙先生的谋划……咳咳,也自然妥善。只要大将军下定决心,我们就敢一口吞了东海王幕府和幽冀联军!”
这样的话,简直迹近谄媚,也只有张越仗着自己是石勒妹夫,身份格外亲近,才随口说的出来。
石勒笑了笑,一时懒得回应。
他不言语,现场又安静了。唯有坡地附近一队巡逻甲士铿锵踏步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过了许久,石勒才沉声道:“冀州人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不足为虑。但幽州军兵强将勇,非寻常晋人军队可比,这一点我曾亲身体会,大家也务要清楚明白,任何时候都绝不能大意。”
张宾的言语中,将身居高位以后便生出诸多杂念的陆道明狠狠贬低了一番,无形中也夸耀了本方众将的忠勇不二。但石勒很清楚,随着地位的提高,考虑事务的角度越来越繁杂,这根本是难以避免的。石勒本人也是如此。以眼下的中原战局而论,若是与幽州军会战不利,必会折损大量兵士,徒然两败俱伤,给了匈奴人机会。就石勒的本意来说,倒真的有几分属意两家罢兵的方案。
但石勒又有着不得不与陆遥决一死战的理由。
这吴郡小儿崛起的过程实在太过神速,哪怕以自己一年间纠合中原二十万贼军的手段,也难以凌驾其上。现在的中原群寇们总算还能与之对抗,但万一给陆遥成功地统合河北军政,甚至挽救洛阳危急,则其势力必然又会突飞猛进地增长,恐怕还会给中原局势造成一系列的后继影响。到那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是石勒最忌惮的场景,为了避免如此恶劣的局势出现,他只有选择在此时奋力一战。只要能杀死陆道明,就算将这数万精锐丧尽又如何?
想到这里,石勒情不自禁地抬手扶住腰间长剑,渐渐握紧:“不过,如今孟孙先生前后多方施为,设下的这个圈套已到了收获的时候。只要他们……”
正说着,远处疏林间一骑绝尘而来:“报!启禀大将军,遵照您的吩咐,呼延莫、郭黑略二位将军驱兵直抵鄄城,斩杀城外流窜晋军,此举果然使得晋人胆裂。未时前后,鄄城军民轰然大溃,东海王已然出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