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交手之时,那些失去部落归属的羯人、丁零人和各部杂胡,一次次地释放着他们对大晋朝廷的仇恨,给冀州军带来了沉重的伤亡。眼看着那些胡儿在长途跋涉之后,仍然保有如此高昂的士气,若干将佐都露出了不安的神色,更对即将到来的恶战心有惴惴。
丁绍将他们的神情一一收入眼中,不禁喟然暗叹。冀州军真正善战的部队,早就在前几年诸王混战时被抽调一空,眼下这些将士,无论训练、装备和士气,都还有太多的提升余地。按丁绍的本意,是希望避免野战,而依托城池来进行较低烈度的战斗。利用兵力优势和进退的节奏,他可以逐步锻炼将士们杀敌的技巧,使他们积累起作战的勇气,最终培育出善战的军队……可惜朝廷和东海王都急于获取胜利,不愿意给他更多的时间。
提前展开决战的结果,就是贼寇们的士气尚未被消磨,战斗意志依旧高昂。哪怕经过了狂风暴雨下的上百里艰苦跋涉,他们仍然那么凶悍。毫无疑问,明日冀州军将会迎来一场苦战。
丁绍轻轻摩挲着案几右侧的一柄玉如意,再一次地盘算自己的部署,反复地推敲每一个细节是否妥当。
冀州军的战斗力确实稍弱,但丁绍早已有了针对性的谋划,甚至就连顿兵南北的两路友军也完全被他所利用。冀州刺史病危,不仅激起了贼寇们穷鼠反噬的的决心,也激发了两位同僚的贪欲。幽州王浚、兖州苟晞,这两路方镇对冀州的觊觎丝毫不下于那位在许昌上下扑腾的东海王司马王斌,而他们的动作也更加直截了当。为了抢在朝廷诏命之前攫取足够的利益,甚至造成占据州郡的既成事实,幽州与兖州的精锐大军一改过去数月的龟缩态度,都已火速出动。
王浚、苟晞素来拥兵自重,他二人自不会愿意将自家兵马消耗在与河北贼寇的战事上,但对贼寇们来说,这两路大军却是无法忽略的可怕敌人。如果自己推演无差,贼寇主力抵达广宗之时,就是他们盘踞多日的渤海、平原等地遭到幽州铁骑攻打之时,就是大军侧翼遭到兖州军威胁之时。这时候,贼寇们能够用来攻打广宗的兵力还能剩下多少?斗志还能保持多少?体力还能维持多久?
贼军虽悍,然而在自己的计谋操纵之下,彼等分兵、疲惫、更无退路;冀州军虽弱,却集中兵力、以逸待劳、后倚坚城。两军优劣的形势,实在是太过清楚了。明日确需苦战,但苦战之后,丁绍有绝对的把握获得一场辉煌的胜利。
凭借着这份战功,自己在冀州的掌控地位必将不可动摇,而王斌那厮的美梦注定将要破碎。至于王浚、苟晞等,都是色厉内荏的鼠辈尔,难道能与挟全胜之威的冀州刺史抗衡么?……丁绍想象着他们失望的脸色,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他轻咳一声,准备说些鼓舞士气的言语。
而就在丁绍微笑的时候,在距离冀州军鲧堤大营极远的一处废弃坞堡里,石勒满脸激动地向张宾深深作揖:“一切皆如先生所料。”
张宾神情地淡然回礼,仿佛理所当然:“接下去摧锋挫锐,就全看将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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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俗人一个,终究是俗人一个,唉,努力调整状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