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前几天被顾军撞到的那姑娘吗。闫宝书此时发觉,闫玉芬不在挣扎着往前冲了,她似乎也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到了。
在人群的包围下,瘸腿的姑娘冲上前护在了高百川身前,“高百川不是这样的人,请组织上一定要查清楚啊。”瘸腿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姣好的面容已经扭曲,在外人看来,这姑娘大概是疯了,但凡遇上这事的,谁不想着躲起来,哪里有人会站出来替别人求情的。
闫宝书佩服这姑娘的勇气,但不得不说,她是愚蠢的,为了高百川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吗?再看看身前抱着的闫玉芬,如果不是自己拦着,她是不是也要和这瘸腿姑娘步入一个行列呢?接下来的事情就验证了闫宝书的想法,高百川是个不值得去依赖或者是保护的人,他给不了任何一个女人安全感。
高百川似乎找到了脱困或者是减轻罪行的办法,伸长了脖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嘶吼道:“不是我,不是我……那些钢筋都是她的,是她让我帮忙藏起来的,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听了她的话啊……”高百川的嘶吼是带着哭腔的,到了最后直接泣不成声的跪倒在地。
闫宝书整个人都是目瞪口呆的,他活了两辈子,见过无耻的人,但却没见到过像高百川这么不要脸的,他简直对不起一撇一捺的这个人字。用禽兽不如来形容他都是侮辱了禽兽两个字,再看护在高百川身前的那瘸腿的姑娘,似乎也被高百川这一番言论给震惊到了,她慢慢的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干嘎巴嘴。
高百川的污蔑起到了效果,有人站出来把瘸腿姑娘给抓了,就在这些人准备带走瘸腿姑娘去调查问题时,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一声道:“高百川说谎,这姑娘根本就不是土建队里的,她咋可能偷到钢筋呢。”
质疑声此起彼伏,“这姑娘是土建队的,我见过,不过她是在大灶上工作的。”
真相如何还得调查,不可能因为众人的三言两语就放过了一个“人民公敌”,而后就看到高百川和瘸腿姑娘一同被带进了厂里,是由保卫科的人押送着的。人群在高百川和瘸腿姑娘被押走之后渐渐散开了,闫宝书此时仍旧从后面抱着闫玉芬,吸了吸鼻子带着一种委屈的哭腔说:“姐,你也看到了,高百川是个不能托付一生的人。”
闫宝福这时已经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陆向北和顾军,两个人都是骂骂咧咧的:“操,高百川这犊子太不是人了,你说那瘸腿姑娘该不会被咬上一口吧?”
陆向北叹气,“有可能,不过这又能怪谁啊,是她自个儿跑出来的啊。”
听到这话,闫宝书明显感觉到闫玉芬哆嗦了一下,继而就看见她低下头,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闫宝书心情压抑繁重,慢慢的松开手:“姐,难受你就哭吧,哭过了也就都忘了。”
第四十四章
人和动物的不同就在于感情的丰富,没办法做到像动物那样,与一个对象交配完之后可以再去寻找下一个配偶。喜欢一个人如果是发自肺腑的,就算是在了解了这个人得知了真相幡然醒悟了之后,仍旧会那么一段感情的空白期,所以闫玉芬的情绪低落是属于正常范畴的,能否走出这片阴影还要靠她自己,别人很难帮的上忙,又或者突然出现一真正意义上的好男人,来助她脱离高百川留下的这片阴暗的沼泽。其实,这都是闫宝书从表面上的特征看到的,他坚信闫玉芬已经知道了高百川是个什么样的人,与此同时,他也坚信着,闫玉芬的内心是坚强的。
由于土建队里还有工作,闫宝福和闫玉芬是必须要回去工作的,就在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闫宝书偷偷到了闫宝福身旁,拽着他的胳膊说:“哥,土建队里能请假不?”
闫宝福摇了摇头:“没病没灾的咋好请。”说着,闫宝福把脑袋压低,小声的说:“我知道你啥意思,不过我看咱姐没请假的意思,放心吧,有我呢,我会时刻注意咱姐的。”
闫宝书叹了口气,这都什么节骨眼了,闫玉芬还想着不能旷工,旷工一天是要扣工资的,哪怕是请假……闫宝书看着闫宝福无奈道:“哥,那我就把咱姐交给你了,如果她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你一定得想办法拦住她。”
“知道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闫宝书目送闫宝福进了厂矿大院儿,没多会儿,陆向北和顾军从后面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把闫宝书夹在中间,“高百川的事情都已经板上钉钉了,怎么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顾军连连叹息,似乎并不是为了高百川没有立即得到严惩而发出的,反倒像是为了那个瘸腿的姑娘,也不知道这瘸腿的姑娘最后会不会受到牵连。
陆向北啧了一声,“行了,我看这件事还得调查个一天半天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宝书送回家让他好好的睡上一觉,他这还发着烧呢。”
“对啊,我咋把这茬给忘记了呢,宝书赶紧上车,我和向北送你回去。”
闫宝书刚才的精神过于高度集中,现在有所松懈顿觉脑袋沉的可以,他回过身冲陆向北他们笑道:“你们今天要干啥去?”
“能干啥,四处闲逛呗,咋地,你还想跟着啊?”陆向北一脸的不高兴,“想都别想,你啊就给我老实回家休息,等你病好了我和顾军在带着你玩。”
闫宝书觉着陆向北的话在理,也就没执意要跟着他们出去,之后坐在了陆向北自行车的前杠上,在陆向北和顾军的护送下往家回。回去的路上,闫宝书难受极了,体弱无力的感觉尤为的明显,一张脸烧的通红,眼皮发沉直往下耷拉,甭管现在是什么样的气温,他只想找一个舒服的位置靠一靠,而这个最舒服的位置无疑就是陆向北的怀里,他偏着头,像是倚在陆向北的肩膀,没多会儿就在颠簸的状态中迷糊着了。
“哎,向北,你可不能让宝书这么睡……”
“嘘”陆向北连忙制止了顾军,他放慢速度停了车,随即摘了自己的脖套,连带着闫宝书的狗皮帽子一同罩了进去,而后仔细一瞅陆向北又觉着不妥,便把脖套往下拉了拉,把闫宝书一双闭着的眼睛露了出来。
“宝书的眼毛真长。”陆向北给闫宝书带完脖套的第一句不是“走吧”反而是这个,一旁的顾军听了之后非常好信的凑了上来,打量了一眼靠在陆向北怀里的闫宝书说:“嗯呢,是挺长的,说真的,宝书比俺们村的任何一个人长得都好看,比你也好看。”
陆向北也不生气,而是冲顾军挥了挥手,继续往前骑。陆向北一直都觉着自己长相精神,比过了压在他上头的三个哥哥,更胜过了他那一群狐朋狗友,可直到见到了闫宝书他才知道,自己的长相不是好看,只不过是单纯的精神罢了。
陆向北曾在澡堂子里目睹过闫宝书刘海放下来那一幕,他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因为他知道,那根本就不像闫宝书说的那样,是剪头发的时剪豁了才有的形状,而是他想要搞“小资产阶级臭美思想”想要搞特立独行才有的。虽然那个时候的自己和闫宝书还没有建立起深厚的阶级友谊情感,可他就是不想告诉任何人,不想四处宣扬闫宝书的特立独行。陆向北记住了那天闫宝书的样子,刘海放下来之后他那一双大眼睛出奇的水灵……
“陆向北,我跟你说话呢。”
陆向北被顾军出其不意的打断了回忆,回过神后他狠狠剜楞了顾军一眼,“你说啥,我没听见。”
“想什么呢你。”
“管得着吗,有话说有屁放。”
顾军噘了噘嘴:“我刚才说,咱两要不要去趟食杂站,给宝书买点水果吃啥的。”
陆向北一听连忙表示赞同,“行啊,咱两去给他买两个苹果,让他回家偷摸的吃。”
“为啥要偷摸的吃啊?”
陆向北说:“你知道个啥啊,他家狼多肉少,你还记得他那弟弟不,就前段时间我给宝书送了一个挎包,我还没走呢,他就想通过他爸妈把挎包要过去,要不我能对那小子没啥好印象吗。”
顾军理解了陆向北的想法,“那我知道了,一会儿嘱咐宝书一声。”
这座东北小城虽然不大,但像粮店食杂站还是有几家分点的,譬如粮店,在铁道东有一粮店,铁道西有三粮店;再比如食杂站,铁道东有二站,铁道西有六站。闫宝书睡的神魂颠倒也不知道陆向北和顾军载着他去了哪里,直到他被一只大手拍了肩膀,他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宝书,先别睡了,一会儿进屋再睡。”
闫宝书打了呵气,张嘴的同时发现了脸上罩着的脖套,“向北,你的脖套?”说着,闫宝书回头看了眼陆向北的脖子,没有了脖套的他露出了脖子,衣领的高度也不够遮挡,这一路走来已经是冻的通红,“你傻了啊,赶紧还给你。”
陆向北笑道:“我没啥事。”
“就是,向北皮糙肉厚的,不怕冻。”
闫宝书把脖套摘了下来,回头用力地罩在了陆向北的脑袋上,再用力的往下一拉,脖套立刻把脖子的部分全部给裹住了,末了,闫宝书冲陆向北微微一笑:“多谢你的脖套。”说完,闫宝书从他的车上跳了下来,“你们两个赶紧去鬼混吧,有时间我找你们去。”
“等一下。”陆向北叫住了闫宝书,而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两个苹果。这两个苹果是在第六食杂站买的,总共花费一毛钱,这个钱原本是顾军要付的,可就在结账的时候,陆向北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愣是没让顾军拿钱,而是自己抢着付了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