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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玲的奇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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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对碎玻璃的恐惧,使她恐惧任何尖锐的事物。事实上玻璃和冰块一样,是易溶的。

    舒玲还在甜甜地吃着糖,她觉得那颗糖像一束鲜花,在自己的舌面上跑远了,但香气留下了,塞满了嘴巴.舒玲这样想的理由,是糖纸还在手里,于是她的指缝里也缠绕了余香,久久不散。她一会儿压在书页里,一会几取出来,垫在枕头下,舒玲的姐姐在院子里的梨树下写家庭作业,舒玲怕姐姐发现她的秘密,后来,她把糖纸压在了玻璃板下,玻璃板下是一幅宣传画,糖纸一进去,就没了影子。

    快去,你们两个小母狗,再不动屁股的话,我抽你们。

    舒玲的父亲在院子里和煤泥,日光一好,他总要和下一堆煤泥,然后打出一块块的煤砖,晾晒起来。现在,该是工人和厂里的子弟们进澡堂的时间到了。父亲粗鲁地吆喝舒玲姐妹,要她们先去顶一会儿班,他的煤泥还没和好,两条长满黑毛的大腿被黑泥糊住了,像穿了一双橡皮雨鞋,威风地踩着泥。

    父亲擦着汗,说,你们两个小母狗,快去。

    事实上,舒玲喜欢坐在澡堂门口,她嘴里融化掉的那块糖,就是一个哥哥在澡堂里给她的。舒玲没告诉姐姐这事儿,姐姐是一个自命清高的主儿,看人的眼神总是斜斜的。再说了,姐姐也好面子,农机厂的很多子弟都和姐姐在一个班上,他们也常来搓澡,姐姐很怕被别人笑话,说她是一个澡堂里的小美人。所以,姐姐在父亲的断喝下,极不情愿地抬起了屁股,拽着舒玲出了门,一路小跑,掠过了农机厂宽阔的厂区。

    一般来讲,坐在澡堂门口的会是舒玲,而姐姐躲在很远的地方,坐在一堆木头上,把课本摊开在膝盖上,假装背诵。舒玲和姐姐有个默契,如果舒玲做了一次澡堂的门房,姐姐就要替舒玲把作业写完。姐姐的成绩一直很好,在班里数得上前三名,做起舒玲的题来,姐姐一般只花几分钟的工夫。

    今天还是如此,舒玲坐在油腻腻的凳子上,而姐姐不见了人影儿。

    天气很热,工人们交了票,从舒玲的手里取过锁头,蜂拥而进了。又过了一会儿,一堆子弟们也吵吵嚷嚷地进去了。每一次递锁头时,舒玲都要抬起头,在对方的脸上摸一遍,想找出那个哥哥来。但舒玲很快失望了。

    落日的余晖一到,澡堂里就没什么人了,舒玲得把手伸进池子里,拔出塞子,放下水,然后拿著激溅的水龙头和一把笤帚,浇洗干净。这天也是,舒玲数完了锁头,在澡堂四周找了找姐姐,可姐姐早没了人影儿。舒玲心里一喜,撩开了门帘,对着里头喊,有人没了,有人没了呀,我要打扫卫生!澡堂予里阒无人声,舒玲的喊叫碰壁之后回应过来,声音里湿漉漉的。

    舒玲提薯笤帚进了澡堂子,蒸汽浓浓的,伸手不见。

    叮咚,叮咚,蒸汽在空中凝成了水滴,掉在水泥地上,凉凉的。舒玲钻在蒸汽里,睫毛上挂着水珠。这时,舒玲觉得脸上一凉,一个人影儿走到了面前,拽了一下舒玲。那个人说,小丫头.嘴里还甜吗?舒玲愉快地说,小哥哥,甜死了,现在还甜哪,我掰成了两半,上课的时候偷偷丢进了嘴里。哥哥身上的蒸汽忽隐忽现,云一般缭绕着。舒玲抬望着,可始终也瞅不清哥哥的眉眼。哥哥把舒玲拽至跟前,把一粒奶油糖塞进舒玲的手心里,又剥开一粒,喂进了舒玲的嘴巴里。立刻,舒玲觉得一束鲜花在舌头上盛开了。

    小妹妹,让我看看你,好吗?

    舒玲低头瞧见了那枚糖纸,它被小哥哥顺手丢在了地下。地上是一汪积水,舒玲心疼得想喊,可舌头上的香气使她喊不出声来。那是一枚印着小动物的糖纸,一忽儿是大白兔!一忽儿是小松鼠。舒玲吮着嘴巴,舌尖在糖块上抿来抿去的。小哥哥的手剥开了舒玲的裙子,舒玲感觉到大腿间一热。这是舒玲头一次吃奶糖,前几次,哥哥给她的只是硬糖,不用问,奶糖的味道孰像蜂蜜,唾沫一催,奶油就化了。在班上,吃过奶糖的就是王姰了,她经常带一粒奶糖,给同桌掰一点儿,给科代表掰一点儿,舒玲从来没得到这份荣幸。这还不算,王姰吹嘘说,她有一个舅舅在上海,奶糖是她舅舅邮寄来的。舒玲含着奶糖,心里升起一股对王姰的嘲笑,哼哼。也许是蒸汽太热,也许是奶糖的作用,舒玲觉得太热了,浑身火烧一般的难受。小哥哥像懂得舒玲的心思似的,剥下了舒玲的裙子,舒玲热得攥紧了手心,过了一会儿,举手—看,那枚奶糖居然变形了。

    小妹妹,改天再多带些奶糖结你,好吗?

    舒玲记住了这句话,她的手被松开了,一瞬间,手像个玩具,跑出去玩了一圈,又折转回来了。舒玲瞧了瞧手,完好无损的,五根指头好端端的还在,只是上面沾满了液体,似乎水汽掉在了手上。澡堂子外传来了几声咳嗽,还夹杂了一声吐痰声。舒玲捡起了笤帚,欲转身出门,这时门口有人喊,说,关门了吗?老马,你死哪里去了呀?舒玲知道喊的是她爸爸,她想跳出门去。

    舒玲的脚还没抬起“哐啷”一声巨响,澡堂子跳了一下。舒玲把撩起的门帘重又放下,扭头一望,水池子边的地上,摊着一大堆碎玻璃,原来天窗上的玻璃掉了下来,风灌了进来,蒸汽藏下了身子,眼前一览无余。舒玲终于看清了哥哥,他背对着她,一条毛巾正揩拭着。舒玲楞怔地望着,原来哥哥的个子并不高,不像在蒸汽里那样莫辨。舒玲盯着小哥哥看,他侧着身子,往换衣间里走去,突然猛地一下,他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了那堆明晃晃的碎玻璃上,碎玻璃叫了一声,跟动物的牙齿一样“咔嘣”了几下,在咬。

    血像一团被染红的蒸汽,刹那间,从哥哥的屁股下跑了出来,泅了一地。

    舒玲不明白该怎么办。后来,她循着门外的喊叫出去,对那个大骂不止的人说,池子里的水放光了,不能洗了,明天吧。舒玲把身子横在门上,一把笤帚提在手里,似乎像电影里的红缨枪。人走了,舒玲返身进了澡堂子内,一地的碎玻璃还反射着光,哥哥不见了,刷了油漆的窗户大开着,窗台上残留着几滴血。

    一直到晚饭后,舒玲的嘴里还留着余香,她咂巴着舌头,对蓉姐姐撇了撇嘴。

    临上床前,舒玲偷偷抬起了玻璃板,那张糖纸还在,静静地躺在下面。舒玲把兜里的奶糖藏进了铅笔盒,压在了枕头下。半夜的光景里,一堆尖利的碎玻璃出现在了舒玲的梦中。它们本来是完整的一块,从一大堆石头里走出来,被火冶炼,熬成了一锅发红的液体,然后又被淬火,被一台压榨机吐成一块四四方方的物体,透明、薄脆、光滑,被架在了窗框上。可风一吹,它们摇了摇,哗啦一声掉了下来,摔在了水泥地上,玻璃浑身疼痛,一疼,就碎成了一堆尖利无比,带着锋利茬口的东西,对准了空气,对准了舒玲的梦。舒玲的梦也在疼,可即使如此,她还咂巴着小嘴,吮个不停。姐姐踹了舒玲一脚,舒玲也没醒,吵得姐姐睡不着,于是,姐姐一把拽起了舒玲。

    我坐在了一堆碎玻璃上,玻璃插进了我的肉里。舒玲辩解说。

    姐姐是一个老练的人,她很快在舒玲的裙子上发现了一星半点的血迹,提着裙子,告给了在隔壁打呼嗜的父亲。父亲没怎么搭理,但舒玲的妈妈一下子尖叫了起来,她愤怒地揪住了丈夫的耳朵,嚎叫声在院子里响了起来。不耐烦的邻居们吼了几嗓子,谁不知道,老马打老婆的手段骇人听闻。

    父亲本是个粗蛮的人,在农机厂里三天两头地打架,一喝醉酒,他就喜欢给工友们开瓢。结果,他由一个过磅员被发配到了澡堂子里。舒玲迷迷糊糊地咂巴着,被父亲一巴掌给扇醒了。父亲说,是谁?是哪个王八蛋糟蹋了你?你要不说,我就捏死你,跟捏死一只小鸡一样。妈妈也围了过来,仔细检查着舒玲的身体,她后来找到了答案,气愤不过,她就揪住自己的头发,一把一把地往下拔,边拔边叫骂不止。妈妈一直唠叨说,舒玲被毁了,小小的年纪被流氓给毁了,这可怎么得了哎!舒玲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她困极了,哈欠也飞出了嘴巴。在父亲的巴掌下,舒玲后来极不乐意地说:

    澡堂子里的蒸汽太大,看不清楚哥哥,只看见他—滑,跌倒了,坐进了一堆碎玻璃里头,屁股下头都是血,我困了,要睡觉。

    此后的一个月里,舒玲没去上课,妈妈把她的书包锁进了柜子里头,连铅笔盒也锁了。妈妈给,舒玲沌了好几只老母鸡,说要给舒玲调理调理,还强迫舒玲喝下一碗一碗油糊糊的鸡汤。有一次,妈妈在院子里的梨树下宰一只鸡,鸡挣扎不休,舒玲就对妈妈说,我不喝,喝得我打出来的饱嗝都是鸡屎的味道,恶心死了。这么一说,妈妈的眼泪淌了出来,手里的刀一歪,没割到鸡的脖子里,反而把嗉子戳破了。鸡一边飞,一边流着血,跳上了梨树,接着又跳到了屋檐上,血像雨滴一样掉下来,舒玲把手搭在眉眼上,抬头看着那只斑斓的鸡,日光从屋檐上射下来,晃得舒玲眯住了眼睛。日光斑斑驳驳的,如同—堆堆的碎玻璃,噼里啪啦掉下来,砸在舒玲的身上。怪了,舒玲并没觉得疼,而是一阵阵灼热的烧攫住了自己。舒玲忽地瞪大了眼珠子,对妈妈说:

    碎玻璃,天上的碎玻璃掉了下来。

    舒玲被扶进了屋子里。晚上,妈妈对一旁喝闷酒的丈夫说,舒玲的脑子坏了,这一下,舒玲的脑子坐下了病哩。父亲六神无主,摔了一只杯子,捏得拳头咯嘣乱响,说,怎么办?去派出所报案吧,让警察去办。舒玲的妈妈一把捂住了丈夫的嘴,淌着眼泪,说,你是不让舒玲活人了,你怎么能毁她的名声呢?一报案,全都知道了,舒玲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

    那天晚上,喝完酒的父亲在院子里磨起了刀,磨刀石一声一声地哀叫着,地上留下了一把铁屑。磨完后,父亲挥刀一劈,一枝粗大的梨树树干应声落地,几颗没熟透的果子滚在地上,在黑暗里跑出去很远。

    舒玲的父亲把刀掖在裤裆里,挨个儿给工友们收票,分发锁头,在工友们洗得热烈时,他站在池子边,眼神盯在大家的屁股上,目光摸来摸去。工友们都不明白他怎么了,有的开起了玩笑,问他是不是早坏了,分不清男女的屁股了;还有的问他,最近是不是没交公粮,想跟大家比一比谁的东西上能挂起一只暖瓶?问急了,舒玲的父亲忽然从裤裆里抽出刀,朝着池子里的水做一个劈杀,水被激成两半,大家的头上都腻腻的。舒玲的父亲虎着脸,沉沉地说:谁的屁股烂了,我就劈死谁,要不我就是个畜牲,我发誓。

    这还不算,舒玲的父亲别着刀,在农机厂的大院里走来走去,眼睛里喷着毒。夏天太热了,子弟们三五成群地玩看玻璃茧儿、铁环、”砸电报”附近乘凉的人也多,大家眼睁睁瞅着,舒玲的父亲揪起一个个孩子的屁股,端详一下,接着再烙上一巴掌。刚开始,邻居们还以为他是疼爱孩子哪,也没多计较,可舒玲的父亲天天如此的话,就引起了众人的警觉。邻居们问他,你是闻屁呢,还是想吃屎呀?舒玲的父亲把刀抽出来,拍在地上,说:谁是烂屁股,我就砍了谁,我发誓。

    下雨的一个晚上,家里只有舒玲和姐姐,父母亲去了一个亲戚家里,说一个远房的叔叔死了。舒玲和姐姐玩了一阵儿“解绳圈”姐姐的手巧,多么复杂的绳圈,她的两根小拇指都能解开,舒玲输了好几次,嘟哝了一下,说不玩了,这有什么好玩的。舒玲的目光落在了玻璃板上.她想起了那枚糖纸,她想用一枚花花绿绿的糖纸,把姐姐的骄傲比下去。舒玲的手撬了好几下,玻璃板也未动。姐姐问她,找什么呢,我帮你啊。姐姐把玻璃板从桌沿上错开了点儿,很顺利地抬了起来。舒玲低下头,揭开了一层宜传画,怪了,那枚糖纸像长了翅膀一样,不见了。舒玲摸了几遍,底下空空的,手肚子上沾了一层黑灰。舒玲的泪淌了出来,嘶叫着说,你是不是偷了我的糖纸,一枚漂亮的糖纸?姐姐摇了摇头,很坚决地否认了。舒玲拧住了姐姐的肩膀,委屈地说,一定是你偷的,一定是你。

    姐姐—躲,一块巨大的玻璃扳“哐啷”一声,碎成—了一堆。

    像砸碎的一块冰,在灯光下,粉身碎骨的玻璃板,霹出了一捆狰狞的刺,齐刷刷地冲着舒玲和姐姐。舒玲和姐姐同时吐了一下舌头,知道闯下了大祸。舒玲的手也松开了,两个人爬上了床,打算关灯,一关了灯,那些狰狞的刺就会消失的。舒玲脱下了裙子,姐姐也在一旁脱衣服,忽然,舒玲瞧见姐姐的裙子后摆上洇出了一摊血。

    玻璃,碎玻璃!

    出乎舒玲的意料,姐姐把衣服揉巴了几下,塞在了褥子下。舒玲又喊了几声,姐姐抿了抿嘴,笑而不答。舒玲便更急了,她把姐姐的身子翻过来,想问个究竟。可姐姐打着哈欠说,你还小,不懂。姐姐一伸手,拽了一下灯绳,屋子里一下子黑了。

    现在,舒玲站在街口,双手扶着护栏,望着街景。舒玲穿着一件牛仔短裤,臀部被包紧了,像一只熟透的石榴,随时都要跳出来似的,显得性感而招摇。舒玲身后的这条街开满了美容美发店,其中一家就是舒玲开的。门口立的两只音柱里放送着张国荣的歌,他在半年前死了,从二十多层的楼上飞了下来。舒玲不爱听这类伤感的东西,可一个洗头的顾客点了,舒玲就出门站在街上。另一半原因是,舒玲在等王建国。

    王建国的车驶了过来,停在了路边。

    半小时前,王建国从机场挂来电话,说飞机刚落地,他想直奔过来洗个头,放松一下。舒玲笑了笑,说,你就不怕我姐姐抓你个现行,是不是馋了?王建国倒没生气,说,从上海给你带了些礼物,送礼还不行呀,好狗都不咬上门的客哪。顾名思义,所谓美容美发一条街,说白了就是提供一些色情服务。舒玲也不例外,她开了这家店后,连续跑了几趟东北、四川和湖南,先后领回来几批三陪小姐。舒玲的眼光,决定了她手下三陪小姐们的档次也不差,因而在近一年的时间里,舒玲的店火爆异常。小姐出一次平台收费一百,舒玲抽四十;要是出台的话,三百块里,舒玲能抽走一百多,这么一来.美容美发业务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可近一个多月来,这条街的生意都不景气了,市政府准备要开贸易洽谈会,为维护自家的形象和脸面,出动了好多次警力,深更半夜来检查。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还乐意冒着风险来尝那一口荤腥呢?三陪小姐们闻风而逃,只留下了一个乡下来的洗头妹支撑着。舒玲没法儿不着急。舒玲望见王建国下了车,从后备箱里取出来几只包装精美的纸盒子。舒玲赶忙上前,替他抱在了怀里。王建国摘下下墨镜,潇洒地站在街上,对舒玲说:太暴露了吧,你姐姐看到的话,非给你上一堂课不成,瞧,肚脐眼儿也露出来了。

    舒玲没理会,扭着夸张的髋部,径直进了店里。过会儿,舒玲两手空空地出来,挎包搭在肩上,撩了一下额发,说,你带我去玩,生意不太好,人的心里都上火了。这两天真是急死我了,晚上成宿成宿地失眠,带我去游泳吧,热死了。王建国戴上了墨镜,拉开车门,舒玲没客气,斜了一下腰身,就坐了上去。

    车内空调很足,舒玲给碟仓里喂进一张盘,一放音,居然是交响乐,轰鸣一般地扑面而来。舒玲怪异地瞅了一眼王建国。王建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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