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黄昏的时候,半空中飘起了流苏般的疏疏雨丝。
疏雨迷蒙中,南京城西某条幽深的巷子里,一处僻静小院隔墙送出一枝如云似锦的红杏花。瓣瓣落红随着雨丝柔柔坠下,真正是一场杏花春雨。
雾一样的雨中,穿着一身黑色皮衣皮裤,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的江澈现身小巷。在他身后数十丈外,遥遥跟着几个剽悍沉默的黑衣刀手。
独自一人冒雨走近杏花斜逸的那处小院后,江澈很有礼貌地抬起一只手轻敲着院门。一个油头粉面二十出头模样的年轻人跑来开门,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问:“你找谁呀?”
“我找饶德生。”
“我就是,你谁呀?”
江澈微微一笑,看似彬彬有礼的样子,一只手却闪电般揪住了饶德生的衣领,用力把他朝着院中的青石地面上狠狠一摔。摔得他一个狗吃-屎啃了满地泥后,才冷冷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江澈。”
毫无防备的饶德生被摔得很惨,门牙掉了一颗,鼻子淌出两道鼻血,油头粉面瞬间变成了鼻青脸肿。一边呻-吟着,他一边费劲地用两只手撑直身子,抬起头又气又怕又莫名其妙地看着江澈问:“江澈——我好像不认识你吧?你干吗无端端跑来我家打我?”
“你不认识我了?那我提醒你一下吧,十几年前,我们是同住一条槐树街的街坊,我有一个姐姐叫江澄。想起来了吗?”
这个提醒十分有效,饶德生顿时有所明了地一震,然后声音有些发颤地抖出两个字:“……是你。”
江澈的声音像冰块一样寒气逼人:“对,是我。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妈,不过却一直找不到她的人。我想,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儿吧?”
饶德生的母亲,就是当年花言巧语哄骗谢素蕖把女儿卖作所谓“仆佣”的饶妈妈。名义上的“仆佣”后来却变成了南洋咸水妹,让得知真相的谢素蕖一听就急成了失心疯。后来又为了寻找女儿回家而失踪了,从此生死不明。痛失姐姐和母亲的江澈,一直牢牢地把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记在心底,发誓终有一天要找到那个可恶的饶妈妈报仇。
当年因为骗卖江澄的事,让饶妈妈在槐树街臭了名声。所以他们母子二人很快就搬走了,据说是去了上海投靠什么亲戚。这些年,江澈虽然一直在想办法找人,却一直徒劳无功。今天却让他意外得知饶德生的下落,马上不劳其他人假手,自己亲自找上门来了。
江澈自报家门后,饶德生更加清楚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脸上的表情马上变得惊惶极了,也诧异极了。
因为他不明白,当年那个在槐树街人人都可以欺负的落难小少爷,那个挨了打骂只会哭的软弱孩子,现在怎么会变得如此强大冷酷。从前都是他把他踩在脚下各种欺负,如今他却轻轻松松地只用一只手,就把他摔得鼻青脸肿,丝毫没有一丁点儿还手的余地。
居高临下地望着瘫坐在地上满脸惊恐之色的饶德生,江澈冷冷地又问了一遍:“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你妈现在在哪儿?快一点,我可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我妈……她……她……”
饶德生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挤出两颗眼泪作伤心状说:“她几年前就已经不幸去世了!临死前她还说,当年真是对不起你们家,不该哄骗你妈妈,不该把你姐姐卖去南洋,还说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补偿你们一家。既然她都已经不在了,也诚心表示了悔过,就请你原谅她在世时做过的错事吧。”
“哼!是吗?她已经死了!真是太可惜了,这笔帐我还没有跟她算呢,我可不想拖到下辈子再说。有道是父债子还,母债也一样了。虽然你妈死了,但你还活着,这笔帐我就跟你清算好了!”
江澈不为所动地冷着一张脸,抬起一只脚重重踩在饶德生的胸口。他穿着一双长度及膝的真皮马靴,厚厚的鞋底像块砖头似的压上来,直压得饶德生呼吸困难脸色发青,拼命挤出声音求饶:“轻点轻点,求求你,轻一点,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就受不了了,这还只是开始呢。麻烦你拿出当初槐树街小霸王的风采来,多扛一会儿好不好?”
江澈一边说,一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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