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可以,但要是迎着这种‘金汁’杀入敌城,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呢!也幸好他头顶的盾牌是呈长方形,遮挡他一人也是足够了,否则‘金汁’下来,只怕第一个被滚烫的金汁烫下去的就是他了。但饶是如此,那些稀稀落落的汤汁,还是有不少溅在他衣服上的,弄得他身子上下臭气难闻。这些倒是没有什么,关键的是,那些金汁是四处乱溅,而他又不可能处处防到,稍一疏漏,就被滚烫的‘金汁’沾上衣服,甚至是烫到里面的皮肤,如针刺一般,叫他疼痛难受。
张飞想上前,又怕被这种‘金汁’给烫着,到时贼人没有杀到,反倒是死得如此的窝囊,那就不划算了。可要是退,怎么退?他首当其冲,身后有不计的人马,他们仍是在不断的冲来,除非他杀上去,或者战死,已经是没有退路了。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眼睛一闭,手上一松,直接从半空中跳下去。
这样做或许是能够逃过头顶滚烫的‘金汁’,同时也非得将他摔成肉饼不可。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张飞一咬牙,他奶奶的,杀上去算了!可是,被粪便浇淋过的云梯上,哪里还有一处不‘金汁’的?全他妈金黄黄一片,手抓上去都是恶心的想吐,还怎么打?张飞此刻是有苦说不出,弄到如今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步,倒是希望先前时他大哥能够拦住他,不让他杀来好了。可是,说一切都晚了呀,还能怎么办!
“奶奶的熊!”张飞哇哇一声大叫,像是将一切都豁了出去,闭上眼,不管他头顶粪便滔天,依然冲杀在前:“死!死!死!”
“棒棒棒!”
“啊,是撤兵的命令,我们可以撤了!”
在听到金声响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再攻下去,不被滚烫的金汁给烫死烫伤,也得给熏臭了不可……好在天可怜见啊,也就在他们叫苦时,也终于是听到了退兵的命令,简直是及时雨啊。他们此时,那是再也没有一个犹豫,立马是哗哗的退了下去。就是张飞,那也是退得理直气壮:“他奶奶的,俺张飞本要将你开阳城一举踏平,看来如今只能是留下你一口气,稍后再来收拾你!”
暗呼一声侥幸,连忙撤了下去。
“大哥,二哥,三弟正欲踏平开阳城,如何突然要撤兵啊,让俺白白忙活一场。”
张飞走上来,带了一身的臭气,差点没将刘备和关羽两个熏翻。刘备扯着马连连倒走两步,捏着鼻子说道:“还说呢,贼人都将冲上去的士兵给杀了,只有三弟你还跟愣头青似的不断的往上冲去,你是不想活,我还想要你这三弟呢!再这么打下去,三弟以为还能捡到什么便宜?我若不及时让人鸣金,只怕三弟你此时早被贼人给轰杀了!”
张飞摸着脑袋,嘿嘿的笑着:“这个……大哥说的倒是不假,俺张飞死不怕,可就是……”皱了皱眉头,都嫌自己身上臭了。关羽在旁提醒他:“咳咳,三弟,那边拐过去有条小溪,你若不介意……”
“二哥早说啊,俺老张……”不管其他,扯着马就走。刘备这边看了关羽一眼,说道:“二弟,说起来这次眼看就要攻破贼城,我若不是为了三弟,才不让人鸣金收兵呢。只是我这么一做,怕是陶恭祖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在那里糊涂着呢,我们还是赶过去跟他解释清楚。”
“嗯,大哥说得是!”关羽一点头,与刘备两个也立马扯着马,往陶谦那边赶去。
开阳城城头上……
“贼人撤了,贼人撤了!”
“贼人撤了,贼人撤了!”
刘备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想来守城方的高顺就连‘金汁’这样的核武都用上了,可见战争到了何种程度。说起来,也是对方这次的攻击太过凶猛迅烈,非是他们能够轻易应付的。他们当时就算是全力去守,最后也是被对方从云梯上找到了突破口,差点还因此杀出了一条血路。想来若不是高顺果断出手,将这些人给及时扑杀在城头,要是让更多的贼人,比喻说张飞等顺利摸上了城头,凭借张飞的战力,到时想要将之击退也是难上加难了。虽然说张飞当时被阻击在云梯上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一时也难以杀上,不必放在心上。然而,张飞这边的攻击只是一个侧面,还有更多的战斗同时在进行着,高顺一时可以阻挡得住张飞的进攻,可别的地方呢?要知道,对方攻城不是一架云梯,是一排排,不下十几部的云梯,这些云梯一起发动攻击,而城上守兵有限,能全力防得住吗?更何况,配合云梯的还有城门下的撞城车,一旦撞城车持续到一定的攻击,难保开阳城不会被攻破。
所以说,刘备鸣金收兵,倒是在无形中帮了开阳城一回,给了开阳城守军缓口气力的时间。哪怕,这口气只是一时,那也是好的。城上收兵在看到城下攻城人马如水退了后,也终于是长长嘘了一口气。本来,死里逃生应该是值得高兴,值得欢呼的事情才是,然而,此时面对城上无数的尸体,他们想要高兴,想要欢呼也没有了那个劲头。在贼兵退了后,他们默默的搬运着同伴的尸体,默默的为他们流着泪,默默的为他们祈祷。
这一战下来,死了不少的人,几乎有个三五千,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当然,要说起来,攻城一方的陶谦,也是丢下了一地的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血水横流,开阳为之变色。
高顺,他带着孙观和吴敦在城头巡视了一番后,方才下了城去。
“下邳那边可传来什么消息没有,你大哥可有劝动阙宣举义?”
高顺这么一问,孙观和吴敦两个皆是摇头叹气,显然是没有。高顺也不再多问,一句话不说自回了大帐,丢下孙观和吴敦两个傻乎乎的站着。吴敦看向孙观,说道:“我说二哥,大哥去下邳想要劝动阙宣举义只怕是很难啊,我们怕是指望不上了。再者如今我开阳形势岌岌可危,本来以为就凭贼人那点兵马咱们怎么着也得跟他们耗下去,可如今看来……这贼人狡猾着呢,把后方的驻军全部调来,就是想要一战定胜负呢。要是以前的形势还好说,怎么着咱们也能死守到大哥那边的消息,可如今看来,我开阳随时可下,我们战死了不要紧,是在守护我们兄弟的一点基业,可高将军……高将军他毕竟是陈将军那边的人,我们可不能连累他也跟着我们一起送死啊……”
“还有那件事情……我们是不是该告诉他了?”
孙观同时看了吴敦一眼,点头道:“三弟你的意思我了解,本来这件事情我们应该早点告诉高将军的,只是我们还道开阳可守,又怕这件事情说出来会影响到高将军,我们不免存了些私心,怕他马上弃城而走,丢下我们,这才一直没说。可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开阳已是不可守,若贼人再要发动一次攻击,我开阳可能随时坚守不住了。在此之时,我们若还存着私心,不将此事告诉高将军,连累高将军陪我们送死,那我们也就跟猪狗无异了。三弟,这件事情也该是告诉他的时候了,他知道后是去是留,就由他来做决断吧。”
孙观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吴敦则是重重的一点头,说道:“就按二哥的意思办!”两人计较妥当,再不犹豫,立即是寻着高顺的大帐钻了进去。高顺正在案上展开一卷书简在看,看他们两进来也是一愣。这两人的脸色不对啊!高顺也没有多想,连忙道:“二位匆忙进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么?”
吴敦看了孙观一眼,孙观咳嗽了一声,走上前两步,向高顺道:“是!只是不知这件事情该不该跟高将军你说,是以犹豫再三。”臧霸走后高顺就接手了开阳的防务,而孙观两兄弟被留下来辅佐于他,他跟他们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但对他两个的脾性还是了解的。这两个平时在刀口上舔血的家伙,杀人都不带皱眉头的,如何今日看起来反而是婆婆妈妈,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了。
高顺看他还‘犹豫再三’,便是立即大手一挥,笑道:“有什么好犹豫的,有话孙兄弟你就直说吧,我这里听着。”孙观听他这么一说,当即一点头,看了吴敦一眼,方才回过身来,向高顺拱手道:“这件事情,高将军听后希望千万要镇定……其实,这件事情还是前两日有人从北面青州带来的消息……”
一提到青州,高顺身子一直:“青州?可是有关陈将军的?”
“是!”孙观一点头,看着高顺脸色,一字字道,“消息说,昌国城发生变故,陈将军不知去向。”
“轰隆!”高顺的脑袋像是受到炸弹袭击,连带着将他整个人差点也给炸懵了。他眼睛一直,看向孙观,颤抖着嘴唇,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陈诺突然失踪,这让高顺怎么也不敢相信,但话出自孙观之口,他不能不信。孙观皱着眉头,叹了声气,说道:“其实这消息准不准确也很难说,反正是别人带回来的,具体的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只听那人说了个梗概。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好像是说,这袁绍因嫉妒陈将军之功,欲要坏他的名声,就故意迫使陈将军带兵攻打北海……我不说,相信高将军你也知道,这北海由孔文举镇守着,当初孔文举拿了临淄后立即退兵,将齐国交了出来,那还不是因为他跟陈将军有个君子协议?可如今,他袁绍故意迫使陈将军出兵北海,那岂不是在逼他违背协议,让他亲口毁诺?他这么做,就是想要坏陈将军的名声啊,谁看不出来?可陈将军毕竟是袁绍所部,袁绍的命令又不能不听,陈将军是左右为难,迁延了些时日,一直等到将昌国城拿下……”
“陈将军在将昌国城拿下,一并活捉了田楷后,一时倒是没有什么动作。然而,这个消息最终是走漏了出去,传到孔文举耳里,孔文举就不干了,他先下手为强,直接派人秘密救出了田楷,然后与田楷勾结在一起,同时起事。陈将军当时听说孔文举起兵,这才迫不得已纠集兵马杀上北海。可哪里想到,就在起兵后不久,陈将军与孔文举一战,战后陈将军就突然失去了消息,至今也不知是生是死。有说陈将军被孔文举活捉了,有说陈将军受伤后躲入了山中,甚至说陈将军当时就死在了乱军之中的也有。反正传言纷纷,也不知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陈将军他的确是失去了消息。”
高顺听完了孙观的述说,整个人懵懵的,到现在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陈诺有恩于他,若非是陈诺,他也绝出不了绿林寨的牢笼,更不可能从一个山贼变成一名将军。若非是陈诺对他的信任,也绝不会派他这个从军不久的部曲督来接手整个开阳的防务。陈诺对于他,可说是有再造之恩,而他,在心里一直是发誓要誓死追随于他的。可如今,在这个世上最信任他的人,此时却突然失去了消息,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许久了,高顺才将呆滞的眼睛看向孙观,问他:“那么,现在的青州……”
孙观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自陈将军出事后,整个青州都乱了,甚至连以前派出去的赵雪一部人马都突然失去了消息,如今田楷收拾旧部人马,重夺齐国等地,与孔文举发兵征讨济南、乐安等国,兵锋直逼平原城。甚至……甚至传言就连当初被围的那些黄巾余孽也是死灰复燃,他们也是赶着过去凑这热闹,把个青州搅得乌烟瘴气,不复从前。”
高顺捺眉道:“那……那袁显思不是青州刺史吗,他又在哪里?”
孙观笑道:“这件事情别人不清楚,难道你高将军还不清楚吗?想来青州兵马基本都掌握在陈将军手上,陈将军这一失踪,手底下的人马也就同时没有了消息,他袁显思虽是刺史,身边也没有几个能用的兵马,在此之时又能有什么作为,还不是龟缩平原,一直不出,任由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高顺听来,也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是啊,青州离了陈将军,那就不是青州了!”
孙观一点头,说道:“说起来,这罪魁祸首还不是他袁绍,若不是他在此时横插一脚,青州焉能变成如今之局面?他这是自食恶果,活该!不过话说回来,如今青州的情况就这样了,陈将军也失去了消息,不知……不知高将军你将来有何打算?”
高顺说道:“陈将军对我高某有厚恩,高某不可不报,在此事后我一定是要设法寻找到陈将军的,不管他是生是死,也必须将此事彻底弄个明白。只是,当初我在临走之前既然答应陈将军要来此替臧将军守护开阳城,在臧将军没有回来之前,我是绝不可离开此地的!”
孙观一愣,随即说道:“实话说了吧,高将军你有如此高义,我孙某十分感激,佩服!然而,现下形势高将军你也应该看到了,贼人猖狂,我等只怕难以再做最后之坚守,若他再来今日这么一场攻势,只怕我开阳城顷刻可下。此城既然已是不可守,高将军何不就此离去,何必受此无故之累?”
高顺心里一动,说道:“听你这话,二位某不是想要就此放弃此城了?”
孙观还没开口,吴敦立即说道:“将军这是哪里话,开阳城是我与大哥还有二哥三人当初所共同创下的基业,我们只有与城共存亡的道理,焉有放弃的可能?若是如此,将来就算出去了,又怎面对我那大哥?”孙观在旁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高顺轻轻一笑:“你二位尚且不忍舍弃基业,割舍不下兄弟之情,那么你们以为我高顺,便是那种说走就走,做事不清不楚,虎头蛇尾的人吗?我若出去,开阳若丢,将来又怎面对臧将军,还有陈将军他们,岂不是置自己于不仁不义之地?”
孙观、吴敦两个听高顺这么一说,也是重重的一点头,知道劝不动,只好是安慰了他两句,转身告辞了。高顺在帐中想到陈诺一事,心里不免又犯起了嘀咕,仍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会真的发生。
也是他困惑之时,那帐外有人递进来一封书,是陈诺给他的。
书中并不多言,只让他小心守护开阳,并告诉他,让他不论听到任何风声,只用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就行了。
“假的?”高顺捧着书函,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