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肖少华进来的四名哨向见状连忙和他们敬了个礼,解释了几句。
“还好防辐射层打开了,不然你们够呛。”回完礼,他们中看起来像长官的普通人中年男子说了一句。一名长相娇俏妩媚的年轻女向导闻言拉下面罩,“打开了吗?不早说。”说着,她晃晃脑袋,披散一肩与此地风格全然不符的大波浪,正是刘美和。
她说着,往肖少华的方向看了一眼,因已初步掌握基本情况,侦查人员们看向对方的眼神多少带了点同情,并没有强硬阻拦,其中一位只是走了两步提醒对方,“哎哎,看看就算了。不能进去。”
说着也朝对方视线的方向望去,因那安全门早被损坏,从哨向们的角度,门户大敞的机房一览无余,好在这隔离用的都是防火材料,加上相关人员赶来及时,火势还未来得及扩散就被很快扑灭,人也救了回来。只是整个这块内部空间已然如同废墟,烧黑的墙壁下,几乎断裂的支架在吱嘎作响,大半的硬盘金属部分都已经融化了,成了一滩分辨不出形状的液体,没有融化的也都变了形,飘逸出有毒难闻的黑色烟气。
而那名站在已经被高温变形的钢制门框旁的年轻科研人员,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立了十几分钟。身着白大褂的颀长身影,透出几分摇摇欲坠的脆弱,却又似凭借着意志力一直支撑着。苍白的侧脸下,喉咙上的纱布已渗出血。他紧紧抿着唇、手握成拳的样子,仿佛就此成了一座雕像。唯独一双黑瞳,专注明亮,瞳眸深处似有火光沉沉燃烧,像要将眼前此景,一笔一划全部刻入眼中、心里,永远记住。
离他最近的女哨兵姚佳见状恍惚想起,先头来前跟他们说过什么,这些科研人员多重视研究甚于自己性命……不禁往前挪了半步,踌躇想说些什么,才张开口,就看见对方骤然抬手“啪”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当场,包括其他两组安全部的哨向们,都被惊了一下。
她阻拦不及,那名研究员已经做完这个动作,慢慢放下了手。除了脸上那枚清晰鲜红的五指印,好似风平浪静,什么都未发生过,继续挺直脊背一言不发。注意到这人眼神有逐渐涣散的趋势,姚佳暗自倒抽一口凉气,生怕对方打击太大,一个扛不过又晕了过去,硬着头皮开口:“请跟我们上去。”
她等了十几秒,仍未能听见回答,正要出手扳上这人臂膀,对方已一个利落转身,沉默地往出口走去。姚佳等哨向们连忙跟了上去,行至不远不近的距离内,听到这名研究员问:“请问……小丁他们呢?”嗓音很轻,带着喑哑,“就是当时与我一起下来的那些人。”
“他们很好,”女哨兵这回谨慎作答:“只是暂时昏迷,现在已经醒来,正在接受精神疏导。”
“……好。”这人就答了一个字,又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姚佳看见他的眼底蓄满泪水,却是眨了眨眼再睁开就没了,仿佛错觉,连眼眶微红都像灯光效果。然而前事未忘后事之师,她其余三名哨向同事如临大敌地看守着这名身无寸铁的研究员,一直把人押送到了会议室,交给前来换班的审讯人员。
这次还是老搭配,主副审普哨向加上书记员,四名落座,核对完对方身份后,主审语气温和地说道:“小同志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这次调查审讯并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而是弄清楚事情发生经过。”
“……嗯,我明白。”肖少华垂首应道,因为喉间疼痛,苦涩难言,声音几乎低至不可闻。说完这么沉默了近一分钟,再开口将将讲了个开头,有哨兵来通报,主副审们互视一眼,刚说一句“请进,”门口传来一句有些熟悉的女声:
“何必问他,”刘美和推门进来,懒洋洋地半倚在门上,“问他不如问我,”她说着,抬起一只手,两指间夹着半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芯片,“反正该有的不该有的记录都在这里了。”
她接着抬腿迈进来,后面跟了一串人,都是方才在下面的遇见的技侦组人员。中间还有个个子挺矮,像初中生的小女孩,歪着脑袋对肖少华说了一句:“你好呀。”
肖少华不由一愣。
刘美和经过他身旁,随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空出的另一只手翻转将他破碎的手机零件“哗啦”拢桌上,“该换7了。”
她指的是华为x系列第七代,肖少华第四代从上学用到现在,早该寿终正寝。现在一身尸骨碎片,也算是完成了历史使命,成功退出了舞台。肖少华一时没弄明白情况发展,目光茫茫然落在自己那堆手机碎片上片刻,又转到刘美和右手手指捻着那块小薄片上,后者正伸手从坐他右边那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女孩手中接过一个黑箱子。
只听小女孩边将箱子递给对方边说道:“小绿,逃生6没有告密者好玩,我通关了。”
刘美和接过笑道:“好啊,那我回去给你下个全息版。”
他对面坐着一个四川人,按着耳机喊:“粗来了粗来了,你就不要吵了嘛。”说着看到肖少华看他,又笑着冲他一句,“瓜娃儿,又闯祸了撒?”被他旁边另一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警告地咳了一声。
他们往外拿东西的拿东西,开笔记本的开笔记本,聊天的聊天,只是多了五六人,会议室一下变得跟菜市场一样热闹。而这看起来像普通人的中年男子,还跟主副审们打招呼,“老何我们这次就直接开始音频分析吧?你看这儿连个单向可视玻璃都没有。”
随他话音刚落,几乎同时的,肖少华身旁就冒出了一阵类似“沙沙沙”的杂音,他当下扭头一看,发现刘美和面前的黑箱子已经翻拆出来,浑然成了个笔记本的支撑台,上面插着几根usb线,接着连上一台音响似的设备,而她正将手中的那卡片往一个类似读卡机的东西里插|入,那一瞬,不知怎地,肖少华脑中陡现一线清明,回过神时,自己已将手按在接口上,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这是什么?在我手机里安装的窃听器?”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是愤怒或委屈已经说不清楚,肖少华觉得自己应该笑,但喉间发出的语句却带上了颤音,“你们……怀疑我是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