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的淤泥底,有块碎片还在散发着光泽,面对着自天降落的寒冷,不甘而且暴戾。
此时他陷入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危险,在距离死亡最接近的时刻,丹田暴发。
释小海忽然开始颤抖起来,睫毛上的霜和脸上的冰块片片碎裂,然后如利箭一般激射而走,露出真实的容颜。
一口鲜血从他的唇间喷出来,向下洒落。
血水很浑浊因为里面有很多被低温凝结的碎血冰粒。
浑浊的血水淌落在衣襟上,落在他的左手上,血水被蒸发成雾汽,拂面而过。
释小海发出一声喊叫,显得极为痛苦血色僧袍上的冰甲被震碎,就像石桥的雪被拂落,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他霍然睁开眼睛,双手微微颤抖,发力握破冰雪。
他必须抓住醒来的这一瞬间。
迅速爆退。
蝉鸣老人举起右臂,手指轻点。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蝉鸣老人用的是天下指。
指意完全无视释小海的防御,遁空而去。
释小海还在后掠膝上出现一道血洞。
他向后挫倒,肩上出现一道血洞。
噗噗数声轻响,他的身上出现七道血洞。
蝉鸣老人用了七指,暗合天意,便断人道。
断了人的求生之道。
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释小海身下的枯枝落叶。
他此时只能以一种极难看的姿式勉力坐着,再没有什么力量挥拳。
蝉鸣老人说道:“机巧乃小道。”释小海明白蝉鸣老人是在评述先前那场战斗,他承认蝉鸣老人说的很对。
无论是示敌以弱,还是诱敌近身,对于真正的战斗来说都不入大道。
“你现在的境界,距离真正的大道还有很遥远的一段距离,你的渴望再如何强烈也无法弥补,更何况你还走上了一条歧路。”蝉鸣老人缓步走来,风雪辟易。
释小海有些困难地抬起手臂,擦掉下颌上的血,说道:“以后若还有机会,我一定会记住您的教诲,学习如何行拙。”
“没有以后了。”蝉鸣老人抬手。
“啊”释小海长啸,身体破风而去,只是瞬间,只是向前踏了一步,一拳击向蝉鸣老人的面门。
他的拳头很小,看上去就像棉花糖一样可爱,但蝉鸣老人的神情却骤然间变得极为严肃,比先前看到释小海施出吞天诀更加凝重。
蝉鸣老人很清楚,那个破雪而至的小拳头,看上去是那般的无害,显得有些孱弱,但如果让这个拳头落在实处,可以把一座山击倒。
掌起无风,绵柔有若薄雪落湖。
蝉鸣老人伸出右掌,挡住了释小海的拳头。
他没有被这个小巧而恐怖的拳头击倒,因为他不是青山,不是大河,他是可以纳百川的海洋,他是充塞天地间的空气。
看着拳头前的手掌,看着近在咫尺的蝉鸣老人,释小海好看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平静冷静至极,以至于生出一股妖异的味道。
啪的一声,地面上覆着的枯叶被震的离地弹起,黄土地面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痕,就像是一张蛛网。
释小海落在后方的右脚,便踩在这张蛛网的中央,敛伏了整整二十几年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从身体里向着天地间涌出。
这就是力量,最极致的力量,最绝对的力量。
深林之中,只有力量在呼啸,在这一瞬间,就连依自然而生的天地元气,都被这具身躯所散发的力量震慑的向远处逃逸。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蝉鸣老人放开蝉翼构成的小世界,依然没有办法躲开,只能正面迎接他的拳头,正面抵抗他的力量。
而无法逃避的时候,你能怎么办
深林之中,绝对而纯粹的力量纵横呼啸,蝉鸣老人的道髻瞬间被割散,长发飘舞在青色道衣之后,看上去有些狼狈。
但马上,释小海感受到力量像风一般流失,脸色微微变白。
在这一刻,他想到了某个传闻,眼眸骤寒,生起一股难以遏止的怒意。
他不准备收拳。
蝉鸣老人静静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那样的黑,那样的平静,那样的死寂。
在深林飞舞的落叶,仿佛失去了气流的支撑,惨惨然向地面坠去。
就像是被人撕掉了双翅的寒蝉。
如果任由情况这样发展下去,或者是蝉鸣老人先用黑眸获胜,或者是释小海在力量没有消失之前,把蝉鸣老人杀死。
后者发生的概率,大概只有两成。
他的拳头终于完全落下。
原野上狂风大作,变得昏暗无比,整片草原都变得昏暗无比,然后变得逐渐黑沉,仿佛黑夜将要来临仿佛被黑夜笼罩的草原上,不停响起沉闷的撞击声。
蝉鸣老人像一朵洁净无尘的莲花,鲜红的花瓣,洁白的枝茎,于风中飘摇。
无数来自释小海的拳意,击打在他的身体上。